凉风寒夜,窗外下着嘈杂的冷雨。烛光微火受了惊一样,不安的摇晃着。
惊雷声响动的令人心中发怵。
顾苍手里攥着凌云送它的苍云,手心出了汗。他从来都不怕雷雨声的,却不难让人看出他此刻的莫名恐慌。只是因为下午说有事出门的人一直未归,这是来新河城第二次了,可凌云向来不会无故离他太久。顾苍坐在案前,想一颗立而不动的松柏般坐着,稳如泰山似就能这样都等完漫漫长夜。
将一个人放在心上,原是这般滋味……
这样的小事,都会叫人但经受怕。
可恨他眼盲,如他同常人一样,实则他很想出去找凌云,而不是在这儿干坐着。顾苍眉头紧锁,忽而想起对方说过不喜欢他皱眉,想起那个温润流连在心头的一吻,顾苍不由自主伸手抚了抚眉心。
他真没用……
他能为凌云做点儿什么?
好像,他什么都做不了。
顾苍想了几百种几千种凌云回来的瞬间响动。诸如是是对方不易让人察觉的脚步声,或是看到他在这里等,忽而来的一句责备的话语。
可惜全都没有,只有窗外霹雳不止带着可怕的狂风直到雨停。
竖日一早,伏案昏睡的顾苍是被吵醒的。楼下似乎有七七八八的人围在无风茶楼门口说闲话,顾苍被他们吵的心慌,继而在混沌中意识到窗前是雨过天晴后的晴朗以及阳光的温暖。他试探着唤了两声‘凌云?’。
他等待的人,一夜未归。
苍云被顾苍小心翼翼放在怀里,起身扶着墙壁颤巍巍的想摸着扶手下楼。外面的人嘈杂着说些什么,他似乎能听见,好像又听不见。感觉有人突然扶住他,顾苍一喜“凌云?”
扶住顾苍的是店里的伙计。
“不是,凌老板他……”伙计似有不忍,犹犹豫豫道 “凌老板他……”顾苍不复平日那样沉静,急躁道“他如何?你倒是快说!”
“他死了。”
他死了。
简单的三个字顷刻将顾苍的整个世界压垮,顾苍半晌没动,此刻中除了他自己外,再也没有任何质疑声。
他死了。
熟悉的声音冷漠且决然,不掺杂一丝怜悯的虚假。
顾苍一下便听出来这是谁,正因为知道,所以他同样没办法去有任何置疑,一切都尽在昭示那三个字即是事实。
轰然倒下的人根本不能明白,为何一切变故会来的如此突然。
沥千山人未至声先道,沉重的语气一时让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他不复往日吊儿郎当模样,那些群众纷纷给这位白衣公子避让出一条路,沥千山抬头之际正见顾苍向前倾倒,他摇头叹气,而后身法极快的从小二手中揽过晕倒的顾苍,回了房间。
房间里很安静,沥千山没有将晕倒的顾苍唤醒,他站在一旁用拇指磨蹭着扇子瞧着顾苍思考了半晌,终于还是在神识内同霄云止道“云止啊……要不然还是你自己来吧。”
“你看,你先前不是都好好将他骗过去了?我不行,我心虚啊。你知道,我这人最不擅长说谎。”半天没有等到霄云止的回应,沥千山才坦诚道“好嘛,实话实说。云止,毕竟……这是你跟他最后的相处机会,就算是做戏,理说也该是由你给他这个落幕。”
霄云止的身影倏然出现在沥千山的视线里,沥千山轻然扬了嘴角,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
“我就知道。”
霄云止撇开视线,没有说话。
“你果然是对这小子存了几分不舍的。”
霄云止其实也很意外。按理说他是不应该有这种不舍情绪,纵然他的确很喜欢这个小辈,但还不至于扰乱他的心思。
可在沥千山说最后的相处机会时,那一瞬他觉得自己有些心烦气躁了。
霄云止故作轻松道“你也知晓,我就如同外人所说那样控制欲强了些。这单纯好掌控的小辈又是真心待我,如果可以,我倒是真有心将他带回无言峰。你再看看他这张脸生的般模样,就算老树开花几百年头一遭,喜欢又怎么?是个人都会觉得可惜。” 仅仅是如此?沥千山有些不太习惯霄云止这种逃避什么的态度,这太不像他了。“云止,我只是希望未来你不会对这个人产生太多无用的遗憾和介怀。他余生都会被水行宗保护,会过的很好。”
沥千山言尽于此,深深看了顾苍与霄云止一眼便走了。
过分静谧的空间里独留霄云止一人。半晌,他嘲的笑了笑,怎会不知沥千山话里的意思?无非是叫他不要动‘真情’。
是,他是有些不舍这样的朴实的生活,对欺骗这样一个单纯可爱的小辈感到介怀与不耻,可能余生都会记得顾苍,记得他这条命是怎么‘骗’来的。
但可叹整个过程,他实在演的都太过清醒,目的明确。
真情,又哪里是那么好动的?
霄云止没再留给自己更多思考的时间,认为继续这样自我深究也不会改变最后的结果,没有任何意义。他看了看顾苍,走上前将其唤醒。
顾苍是被那股药劲儿呛醒的,猛烈咳嗽的同时,几乎是本能的伸手一把抓住了霄云止的衣服。霄云止习惯性的握住了顾苍的手。
“凌云,是你!咳,是,是不是……”顾苍惊慌无措的喊了两声‘凌云’,唤的霄云止心口一颤,本能的想说‘我在’,可好在他张口之际将话咽了回去。
霄云止看着对方痛苦的神情,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们说你死了,怎么可能,我不信……”顾苍无力而委屈道“我不相信,昨天我们不是还好好的说话,你的问题我还没说,凌云,你说话,是不是你!”
是不是他?
霄云止开口变作沥千山的嗓音,却不知道为什么发出的声音是连他自己也想不到的干哑。
“他死了。”
还是这三个字,一成不变的答案。顾苍呆怔了片刻后似乎终于认清这个事实,睁着眼睛迷茫的缓缓摇头,像是被抽走了生命最后的光。
有泪滴答在霄云止手背上,静默的在他寒石心上穿了个洞。
这天下有这么多人认识‘霄云止’,真正单单只是因为‘霄云止’这个人的离去而感到悲伤的,其实真没有几个。
像顾苍这样的……
霄云止及时收回这样的感慨,他紧了紧握着顾苍的手,有些想将那盛满锥心伤愁的眉心抚平。
对方不该承受这样的残忍。
可他接下来要做的一切是更加的卑鄙。
霄云止编排了凌云的死因是源自于魔之同伴的复仇,这样的说法并不会没有逻辑,但这样逻辑的源头,都终会归到顾苍的头上。
霄云止没有明说,但顾苍这样心思的人,如何不会自责?
顾苍听完,哽咽道 “你,你有方法救他的对不对?”任何正常思维的人听完故事后,都不应当是这样的反应,霄云止闻言浑身一震。
“……是。”
听到这样的回答,顾苍缓了口气“你与凌云是多年的朋友,却听不见你多有悲伤。所以我想,你一定是有方法救他,难以开口。”顾苍无力的向后依靠,似有些疲累和麻木了“他应当……没同你说过吧,我是个容易招来灾厄的人。”
“……你不是。”霄云止不知道自己说这话还有什么意义,果然听顾苍道“不必这样说,我很清楚你方才的话,固然我眼盲,但我能听懂你的意思。”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短暂的沉默后,霄云止选择开门见山道“救他,需要你献出自己与命相连的心血。”顾苍闻言轻“嗯”了一声,没有任何意外,但他很轻声道
“可我……不想死。”
霄云止没说用自己命元救他这事,系统规定的很明确是需要对方主动心甘情愿献出心血,如果情谊不足,原始之石无法孕育出生命。
“没关系。”霄云止道“你若想留在新河城,无风茶楼便是你的,若是你想回去,我可以送你。”
“你似乎不想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