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梁斐然早早醒来,他自己完全没事了,但是怀里的梁横秋还是高烧不退,隐隐有越来越重的趋势,脸色苍白,嘴唇干的起皮,呼吸就想风箱一般粗重。
“哥?你醒醒?醒醒,别睡了?”
梁横秋全身酸软,被烧的气力全无,梁斐然的疯狂摇晃对他来说只有一种模糊的震荡感,比起他脑子里的天旋地转无足轻重,因此他连抬起手指的气力都不想出,任由梁斐然怎么喊就是不答应。
这样拖下去根本不是办法,高烧不退惹起肺炎来就麻烦了,梁斐然心急如焚。
“小哥哥小哥哥!我把李大伯叫来了,大哥哥怎么样了?”
梁斐然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他都忘了这个岛上还有个赤脚医生来着。
“等等,我穿上衣服!”
梁斐然三下五除二把衣服穿上,开门把人迎进来。
外面还下着雨,进来的一大一小脚底上沾着泥水。
梁斐然虽然很怀疑赤脚医生的水平,但现在他们处在一个水陆不通的孤岛上,能有个活的医生就已经是万幸了。
医生扒开梁横秋的眼皮和口腔看了下,又给简单号了个脉,梁斐然急着问他,“大夫,我堂哥怎么样了?”
医生责备道:“烧的很厉害,你们怎么不早叫我,他都烧糊涂了。”
梁斐然又是瞪了小姑娘一眼,小姑娘吓得躲在医生后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这先给他挂上瓶水降温,打完之后观察一下,温度降下来不再升的话今天这一次就够了,要是下午再升上去,你再去叫我。”
“好的谢谢医生。”
王大夫摆手,随即开始在床头柜上配药,小姑娘紧挨着王大夫,就是不敢看梁斐然,她快被梁斐然吓死了。
“丫头别跟着我了,你下去做点稀饭,等打完了喂上,别让他胃里太空。”
小姑娘点点头蹬蹬下楼。
下午梁横秋又烧起来,把勉强喂进去的稀饭吐了个干净,小姑娘又去喊了王医生,把葡萄糖和退烧消炎药挂上。
就这么前前后后折腾了三天,梁横秋终于回过神来,勉强能下地活动,但整个人已经病脱了形。
海平面终于彻底放晴,被困在外边的渔老板也开着船回来了,听说了事情原委之后愧疚的不行,梁斐然也是第一次听小姑娘断断续续把那晚的事情说清楚。
因为渔老板说当他就能回去,而下午的时候天气变化海上起了大风浪,小姑娘和爸爸相依为命,怕爸爸在海面上找不到回来的航标,所以就举着手电筒站在海边等爸爸。她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却不小心被海浪卷进了海里,幸亏梁横秋找不到他就来到了海边,跳进海里把她救上来,但是梁横秋却体力不支没能上岸,剩下的就是梁斐然看到的了。
梁斐然之前猜也是这样,听小姑娘讲完之后脸色阴晴不定,梁横秋在一旁连连咳嗽,摆摆手表示不想再谈,扶着楼梯上楼,梁斐然跟上去,进屋之后屋门咔哒一锁。
这清脆的咔哒声太过突兀,让虚弱地梁横秋神经跳了一下,“锁门干什么?”
没等他反应过来,梁斐然眨眼到他跟前,扯着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整个人推翻。梁横秋身体还虚着,根本无力反抗,一阵天旋地转,就被梁斐然完完全全拍进被子里!随即梁斐然狠狠压上。
“你干什么?!”
梁斐然恶狠狠道:“干你!”
“你他妈发什么疯!”
梁斐然真的怒了,他紧紧扯着梁横秋的领子,“我还想问你他妈发什么疯!你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么?跳进海里救别人!你是小时候那次没淹死不甘心么?这次想遂了愿!你就那么想让别人给你烧纸么?你不救人会死么?”
梁横秋没带眼镜,一模一样的两双眸子死死对视着,彼此都在对方琉璃似的眼珠里看到了狰狞的面孔。
梁横秋压低声音吼道:“碍着你什么事?你给我滚开!”
梁斐然暴怒,“是我救了你!要不然你早被淹死在海里了!你的命是我给的!”
梁横秋也被激怒了,当即脱口而出,“我不欠你!我们之间扯平了!”
这句话一说完梁横秋就后悔了,巨大的冷意从天而降,梁横秋在梁斐然眼底看到了冰封。
梁斐然钳制他的手腕加重了力道,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平静的,平静地恐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扯平了?我欠过你么?”
梁横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艰难地别开了脸,梁斐然不允许,强硬地掰回来。
“哥哥,看着我的脸,你觉得是你当年救了我?我欠你的?”
梁横秋心里有愧,根本无法承认,他刚才说出口的瞬间就已经后悔了。梁斐然是对的,他那怎么能叫救梁斐然一命呢,那是他胆小鬼舍弃了梁斐然,把阿斐留给了魔鬼。他后来跳进水里去救阿斐只能算是赎罪,因为他本来是应该一块被推进去的啊。
“不……不算……”
梁斐然恶狠狠地说:“你知道就好,七岁那年的事看在后来你又跳下来的份上我跟你扯平。但这一次,你欠我!”
梁横秋闭上眼睛,睫毛痛苦地轻颤,“行。”
那轻颤的睫毛像孱弱的蝴蝶,激起人无限的凌虐欲,想让人亲吻,把身下的人□□,从紧闭的睫毛中逼出泪来。梁斐然极力克制住去亲吻的欲望,压低声音爬在他耳边,毛骨悚然地说:“你记住,你现在的命,是我给你的,你一辈子都别想还清,记住了么?”
梁横秋紧紧咬着牙,痛苦而极度虚弱地说:“记住了……”
周六上午,梁斐然所处的附属渔岛和主岛之间的水路终于通了,梁横秋因为还要扎最后一针所以只得下午出发。
大夫给挂上最后一瓶水,又和渔老板结了医药费。往常做看护的梁斐然今天却意外消失了,连着渔老板家的小妞。但现下风平浪静的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渔老板便只当俩人出去玩了,淡定地在门口晒鱼干。
而在不远的海边,就在周二晚上梁横秋溺水的那段堤岸上,梁斐然悠闲地蹲在那里,他的脚边,小姑娘大半个身子泡在海里,死死扒在凸出的岩石上,眼眶里泪水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