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太祖问鼎中原,太宗政治清明,中宗继往开来,及至睿宗朝国力鼎盛、四夷臣服,创下了彪炳史册的昌平盛世。
就像每一个盛极之后走下坡路的王朝一样,燕朝一百多年的太平让后代子孙越来越耽于享乐,京中武库里长弓破散、箭羽纠结、刀身锈蚀、枪杆腐折。
官宦子弟本该入十六卫做翊卫、勋卫,然许多人并不乐意辛苦为皇帝执仗守门,交一笔钱代役了事,即便娴于弓马者也终日斗鸡走马、游猎打球。
便是入了十六卫的,也疏于操练,一个冲锋就东倒西歪,着实没眼看。
裴瑛在千牛卫时便对这些耽于享乐的纨绔看不上眼,也痛心朝廷如今疏怠武备。
之后裴瑛押送粮草到了边关,靖国公麾下的凉州边军军容整齐、令行禁止,威武、铁血,不愧为百战之师,让他心中触动很大。
回到京中,裴瑛上表皇帝表达了对京中十六卫的担忧,皇帝看后大为震惊,与他长谈一番,借封赏红原关大捷功臣之机,将裴瑛提拔成羽林卫将军,让他先从羽林卫着手,改变十六卫的靡靡之风。
然而裴瑛新官上任,却倒霉遇上了康乐侯,火没烧起来,反稀里糊涂跟着一起去了平康坊。
“裴老弟,来都来了,就放开了耍。”左龙武卫将军拍着裴瑛的手臂,笑得十分猥琐,“跟你说,俞都知啊,相貌、才情俱是一流,尤其是那柔荑,嘿嘿嘿嘿……”
右龙武卫将军也凑过来猥琐笑:“你们不知道吧,齐王想给俞都知赎身,却被拒绝了。”
“哟,老王爷当真是老当益壮,俞都知为何会拒绝?”
“听说是心系一个醋大,一心一意等着醋大金榜题名呢。”
围着裴瑛八卦的几个老爷们儿一阵唏嘘,裴瑛额间青筋直跳,很想拂袖而去。
他就不应该答应来的。
不过现在想走已经晚了,一身绯袍的郑绥来了,宴席正式开始。
乐工奏乐,酒菜上席,俞都知与张都知缓缓行来,向席上众官人行礼。
张都知看着主位上的郑绥,厚厚的粉妆都不能遮盖她因兴奋而通红的脸颊。
小侯爷可是不爱来北里,不曾想今日竟会来自家,真是……太好了!
张都知莲步轻移,就想坐到郑绥身边去。
郑绥却先说话了:“两位小娘子那边就坐。”
众人顺着他的手看去,那个地方坐的是……裴瑛。
两位小娘子都去?
所有人都眼红的瞅着裴瑛。
裴瑛额上青筋突突直跳,怒视郑绥,郑绥挑衅地斜睨过去,精致的眉眼尽是风流不羁。
张都知略感委屈,这位同样一身绯袍的官人相貌委实平庸。
俞都知是走高冷路线的,宴席主家让她坐哪儿她就坐哪儿。
两位名妓娘子一左一右跽坐于裴瑛身旁,立刻就惹来许多羡慕嫉妒的人调侃:“裴兄艳福不浅。”
裴瑛拉长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郑绥得意洋洋——就知道你不喜妓子,看本侯爷折腾不死你。
既是宴席,当然得行酒令,这酒令“明府”那就是郑绥了。
这并不是众人觉得他德高望重推举出来的,而是郑绥仗着自己爵位品级最高,又是宴会主人,很霸道的要做这监令——他才不想和这些人喝酒。
“律录事”就由俞都知充任,“觥录事”这个负责跑腿罚酒灌酒的,郑绥一扫全场,指定了徐申。
徐申当场就想上演一出变脸绝活,被郑绥清清淡淡一瞟,硬是忍了下来。
崔通玄与卢鸿训相视一笑。
徐申这痴物,明知绥弟不喜来平康坊,偏来恶心人,徐太尉那么老奸巨猾之人,怎的生出个饭袋子儿子来?
宣令开始,俞都知早得了郑绥授意,时不时用小纛指向裴瑛,一旦裴瑛犯错,那不好意思,必须喝。
一场宴席吃喝到掌灯时分,裴瑛早已被灌醉,郑绥让他将他扶到俞都知房里,与假母结了钱,愉快地打马回府。
整场宴席累得半死,还吃喝不好的就是徐申了,更让徐申气愤的是郑绥竟然裴瑛进了俞洛真房里,他明明知道自己对俞洛真感兴趣!
“绥弟,你今日所为是何意?”出了平康坊,徐申再忍不住质问郑绥。
郑绥一哂,懒得理他。
卢鸿训道:“你徐三又是何意?”
徐申怒极,握紧缰绳,狠狠一甩马鞭,从另一个飞驰离开。
“啧,我到底第一次见有人敢甩绥弟的脸子。”卢鸿训嫌弃摇头。
崔通玄道:“本就不是一路人,今后少与之往来便是。”
郑绥拨弄着紫骅骝的鬃毛,漫不经心道:“怕是不出几日又会来请咱们饮宴。”
紫骅骝被玩弄鬃毛,不爽地打了个响鼻,甩甩脖子,想把脖子上的那只贱手甩掉。
崔通玄睨着紫骅骝,真心实意道:“绥弟,你还是骑回你的照夜玉狮子罢,这匹马真的看着不习惯。”
郑绥:“……”你以为不想吗?
“对了,”郑绥忽然想到,“你们知道南山客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