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初骇然,“阿弥陀佛,你有没有听过,乱坟堆里找人,都是死硬货。”
李协:“去看看。”
一阵沙暴席卷山头,掩了天日。黄沙夹杂着杨絮,把乾山搅得天昏地暗。
盛京最出名的山,便是乾山。此山从来香火不断,极尽繁华,这次谢知初和李协因在野外吃老鹅,另抄了条山路,竟走出了人间地狱之感。
坟地上匍匐着一老妪,并非在爬,只是身量短小,在地上摸索拾捡着什么。
那老妪暴露在外的皮肤皆已溃烂,流着黄色脓水。面黄肌瘦,身形似鬼。
此处恶臭难当,令人作呕,当谢知初看清老妪翻捡之物,头皮一麻——
竟是密密麻麻的穿在竹片上的干壁虎!
乾山乱坟堆里,有人在晾晒、收集壁虎尸体!
谢知初懂几分药理,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壁虎,差点跳将起来。
老妪抬眼看到不速之客,面色剧变,挎篮欲逃,被李协丢了块石子定了穴。
“您为何要跑?”谢知初问,“《纲目》上曾说,干壁虎可入药,因活壁虎有毒而显名贵,治中风、瘀血、小儿疳痢,亦可疗蝎螫。你是养安堂的人?”
老妪站定,一双鼠目盯着他们,惊疑不定,只指着嘴啊呀呀呀,又用双手比划。
李协解了她的穴位,“带路,我们去养安堂。”
老妪走了两步,突然一头撞向一颗百年树龄的松树。谢知初去探,叹息,“死了。”
“本就是哑巴,还撞死了,看来这养安堂,水不浅。”
“你的意思,养安堂以赡养为名目利用这些老人,收集处理名贵中药材牟利?”
“极有可能,所以我们要去探一探。”
皇城脚下的养安堂已不再能让老人安然养老,这大乾盛世,光鲜之下,不知还有多少罪恶正破土而出,有多少百姓过得水深火热。
只在一墙之隔,城内酒池肉林,城外民众彻夜哀哭,却无人闻见。
偌大乾山,一丝蝉鸣声也无,只有清风拂过山岗,驱不散李协面上寒霜。
谢知初问,“天将要黑了,是否明天再来?”
李协道,“无妨,有我在。”
“作为勤王爷,您真的没有暗卫吗?”谢知初为二人的安全担忧。
“想知道,叫声哥哥听。”
“哥哥听。”
“得,态度不正。直接走吧。”李协阔步走了。
谢知初迈腿追,“哥哥!廉阁哥哥!您就告诉我罢!”
李协:“叫得不甜。鹦鹉一样。”
话这样说,唇边终是带了笑,脚步亦慢了下来。
谢知初几步追上,拽住袖子,怕他再走,“您有暗卫的吧?”
“这么小的案子,你我便可,何须暗卫。”李协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如成婚那日一般温热。
谢知初:“……”
趁夜深之机行动,有些计谋才能使出成效,一击必中。
李协唤了声云开,一道黑影突然出现,“主人。”
云开带来一个包袱,内有假发假面以及老年和青年衣袍各一件。
“什么时候吩咐的?我怎么不知道?”谢知初问李协。
李协:“山下。”
难道这就是从前师父所说的下棋快人三步?谢知初深感李协智商优越。
李协交代二人假扮的身份,谢知初不解,“为何你我要自称周奎、周忠?若无此人,我们上去岂不露馅?”
李协:“方才在山下,我们买鹅的老妪家,我看到主屋供奉的木牌上,一块上书亡夫周奎之灵位,另一块则是不孝子周忠之灵位。”
“然后如何?”谢知初实是好奇,拽他的袖子轻摇,“廉阁。”
李协非常吃这一套,“周奎的名字写得娟秀,看名目是女子所写;周忠牌位上笔迹深可透骨,书写者似是男子。周奎已死自然不可能给儿子立牌位,也不是那老妪写的,只有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