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忙?”
安辰遇眼里划过一丝猩红的杀意。
“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啊!”
竹隐牵着他的手,左晃荡右晃荡,撒娇道:“放了一缕儿饕餮的气息在他身上。”
“竹隐。”
安辰遇右手用力,将孩童稚嫩的手捏在掌心,力气奇大,若不是竹隐有些修为在身,这一捏足以让他掌骨粉裂。
可还是很痛的。
竹隐跳着要挣脱开,可安辰遇逐渐加力,隐隐有“咔咔”声从他掌心溢出,这下修为再高深也难保这只手了,为了小命,竹隐猛的大喊道:“你再动我一下,叶弦则的命就保不住了!”
安辰遇卸力,让竹隐跌在地上,道:“我从来不受人要挟。”
竹隐捧着筋骨寸断的手跳开好远,气鼓鼓道:“可叶弦则你总不能不管吧?你能对他袖手旁观吗?能吗?能吗?嗯?”
安辰遇嘴角上扬的弧度滞住了。
那一脸被人抓住痛处的表情让竹隐很是受用。
“想救叶弦则,就先帮我救符磊!”
“呵。”
安辰遇言简意赅道:“说,怎么救。”
竹隐露出奸计得逞的笑。
“就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
他嘻嘻走过去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挽住安辰遇胳膊。
“走吧。”
夜幕已深,两人的身影皆没入黑暗,只余一片铃铛声回荡在廊下,飘飘渺渺,不似凡音。
话说那个符磊,是个仆人。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个仆人,实打实的人类。
唯一奇特的,恐怕就是他那一身的怪病。
提起他的来历竹隐总会唏嘘不已。
是个可怜的人。
符磊今年十九,他是在十七年的一个暴风雪的夜晚捡到年幼的符磊的。
一个竹篮,一小块薄纱。
小小的他蜷在冰天雪地中的竹篮里,将薄纱裹在身上,试图抵御寒冷。
风雪夹裹着他的哭声,引来了居住在附近的竹隐。
看见符磊时,他气息奄奄,手心里紧抓着一块雕刻着“符”字的玉牌。
要是晚一点遇见他,符磊就会丧命在这冰冷的人间地狱。
他原先就是因为身体的怪命被抛弃,现在又落下一身的寒疾,刚捡回来那会儿天天泡在药缸里,竹隐捡最好的草药给他医病,还是有几次差点撑不住过去。
符磊到如今一吹凉风还是会咳嗽,浑身疼痛。
竹隐原本居住在碧丘的南郊,为了他搬到清阳城外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里气候温和,最适合养病。
再提竹隐,常年不变的孩童模样,是山野中修炼了多年的精怪,至于是什么修成的精,谁也不知。
安辰遇只知他医术高超,是难得的学医天才,安逸远卧床的那些日子是靠他的药续命,将死之人也被竹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只可惜竹隐一身本领,救不了安逸远,也救不了符磊。
“普天之下能够救符磊的人只有我师傅,但他老人家爱好云游,教了我一点知识就走了。”
竹隐一边走一边道:“学医我只学了点皮毛,人不死我都有办法救,可注定要走的人我也留不住。”
他医皮医肉,医不了心医不了魂。
他师傅却能做到。
起死人而肉白骨。
魂到地狱,只要没投胎,通通都能拉回来。
这些都是竹隐在一次师傅偶尔醉酒后听来的,是不是真的就无从得知了。
符磊的病实在棘手,天生驼背,脊柱弯曲,身体经脉器官衰弱的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只要下点重药花个几年时间洗经伐髓一番,脱胎换骨不是难事,可这一身的寒疾牵动着他的性命,乱用药会导致血脉逆行,竹隐也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说到这里竹隐就气的直跳脚。
“那个糟老头子怎么也不肯教我剩下的本领,不然肯定有办法救符磊的,也不至于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你帮忙。”
听了来龙去脉,安辰遇莞尔,道:“你之所以不和我直接说,是不是因为帮这个忙,我会陷入十分危险的处境?”
竹隐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其实也不是很危险。”
“那你说罢。”
竹隐左右看了看,谨而慎之低声道:“要你的,一滴心头血。”
安辰遇脸色眼看着就黑了下来。
“你口气不小!”
“我也没办法啊!符磊大限将至,你情况特殊,只有你能救他了!”
“不多,只要一滴即可!”
竹隐低声下气求着,谁看了都不忍心,安辰遇眼里寒光闪耀,瞬息后隐入黑夜般沉寂的眸子。
他道:“好吧。”
须臾后,安辰遇开口,问了一句:“一介凡人,值得你这样付出?”
竹隐苦笑,反问道:“叶弦则也是一介凡人,值得?”
安辰遇合上眼皮,脑海星星点点浮现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大概,值得吧。”
次日,清晨。
叶弦则在一桌子残羹冷饭的包围中醒来,惊奇的发现自己暂住的房间变的像猪窝一样脏乱。
而他本人也像头猪般,嘴里塞着没嚼烂的肉,右手握着鸡腿,左手提着猪蹄,满脸的油腻腥气。
“哇”的一声,叶弦则看这场景反胃,将吃进肚子里的肉食全部吐在地上。
脏上加脏。
这一吐倒是让他清醒很多,环视一地狼藉,意识到好像都是他干的好事。
叶弦则本人的记忆止在昨日咬下第一口糕点,再后来的事就记不清了,隐约记得犹如洪水猛兽般的食欲控制住了他,浑身着火般难受,不吃东西就燥热无比。
然后符磊就端了许多菜过来,再然后安辰遇好像也来看过他,再之后的事……
叶弦则只回忆到这些。
头脑发胀痛的很,他便不想,茫然站起来拍去衣服上的碎渣,呆立住了,原地发傻。
全然不知房门被人打开,一个少年施施然跨进来。
他看见傻站的叶弦则,道:“叶大公子吃好了?那便上路吧。”
叶弦则便声音来源看去,被门外射进来的阳光晃了眼,朦胧中见一红衣男子逆着光翩翩而来,抬起一只惨白的手,似在邀他。
叶弦则只觉得梦里像是见过此人,红衣黑发,看不清脸,手白的几乎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