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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2/2)

他站起来,看了看四周,觉得有几分熟悉,却什么都想不起来。这是郊外的一间农家院落,院门口和门头上都挂了白布,似乎在治丧?此情此景让他感到一阵阵心悸,他说不清此时的心情,又亲近又畏惧,手心也捏出一把冷汗。

茅屋中尚有灯光,还有人在走动。那是一位鹤发老翁,身形精瘦,看起来像是习武之人,老翁一身“斩衰”重丧之服。屋内停灵,一口很薄的木棺搁在地上,木棺一旁放了一个牌位,濂承看不清那上面是什么字。

只见老翁拈了香,缓缓跪下,开口道:“小主人,十二年来你我以爷孙相称,在老仆心里,你是唯一的亲人;不图小主人闻达诸侯,只愿小主人一世长安。老仆无能,小主人从未有一日不谨小慎微,从未有一日不担惊受怕,今日老仆失职,更叫小主人命丧黄泉。有负公女当日所托,只恐九泉之下无颜面见。”

那声音沙哑又低沉,像是被粗粝的沙石磨过,裹着一把泥沙重重地撞进濂承心口,硌得他一阵气短。

老翁又侧身朝牌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继续道:“老仆此去,还望公女庇佑,好叫小主人大仇得报。”说罢,老翁站起来,从门后拿出一把长刀,背在背后,走出门去。

出院门之后,老翁的脚步顿了一顿。在蝉鸣树涛之外,濂承听见一点极轻的响动,似乎是水落在地上的声音。那点滴水的声音,落在濂承耳中,却如火星落在干柴之上,轰地燃起一把烧不尽的野火。

老翁脚下再无停顿,决绝又孤寂地走进婆娑的树影之中。

胸中的野火,烧穿了濂承的肺腑,也烧掉了他的神魂,周遭的景物一点点地塌陷,塌成一片无尽的黑。

濂承看不到一点光,只听见有一个十分温柔的少年声音在轻身地唤:“阿越,阿越,你醒醒。”

似乎有人抽着气,回了一声:“唔?”濂承依然看不见,但好像有什么东西把画面清晰地映到他的意识中,连两人的额发、睫毛都根根分明地映照在他的识海中。

那似乎是一个阴暗潮湿的牢房,房顶上有水滴下来,一旁的草垛里还有老鼠在啃食馊饭。

先前开口的那个温柔少年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衣着华贵,形貌上佳,他眼底带着怜惜和歉疚,心疼地将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孩圈在怀中,道:“阿越,我弟弟太无理了,我给你道歉,我知道他那个玉玦不是你偷的。”

那个叫阿越的男孩身量瘦消,只十一二岁的样子,脸被泥和眼泪糊得深一块浅一块,鼻腔里带着浓浓的委屈,扑在少年的怀里,低低的叫了一声:“琛哥哥。”

公子琛拍了拍他,又十分仔细地拉开阿越的衣袖,问道“他打得你疼么?”

阿越嗫嚅了片刻,然后努力把眼泪逼了回去,摇头,道:“……我不疼。琛哥哥,你是来带我出去的么?”

公子琛放开阿越,转身让侍从抬上一碗药,温言道:“我现在还不能带你走,我给你带了药,你先把药喝了。”说着,一手拦了阿越的肩,一手将药送到他嘴边,“乖,喝完身上就没那么疼了。”

阿越顺从地把药喝完了,公子琛扶着他躺在自己带来的一张裘皮之上。

片刻后,濂承只觉得画面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唯有耳畔的声音还清晰地传来。

阿越突然开始难受地喘息,声音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地漏了出来:“……琛、琛哥哥,你、你给我喝、得什么药?”

不知为何,濂承开始感觉到一阵一阵的窒息,巨大的恐惧和不安从阿越的声音中传出来,濂承一点不漏的全接住了。

公子琛的声音还是如方才一般的温柔,耐心地解释:“自然是,能帮你治病的药啊。阿越,你还好么?”

阿越的牙关在打颤,声音抖得厉害:“琛、哥哥,我、我好冷,身上也好疼,好、好像鳞片又、又要出来了……”

这次公子琛没有立刻接话,耐心地等了一会才道:“阿越,老师说,你非我族类,自然也是不可能和我们长长久久地相安无事的,老师说你不祥,你不要怪哥哥狠心。”

濂承只觉得胸口一痛,一股灼热和血腥地气息从咽喉出传来。

阿越已经说不出话,公子琛将手覆在阿越的额头上,继续耐心地解释道:“老师还说,这件事做好了,他就像父亲谏言,立我为太子,”公子琛笑了起来,继续道:“平日哥哥待你也算不薄,这次你就当报答我吧,你也没别的机会了。”

濂承的意识随着阿越一寸一寸地模糊下去,看不清、听不见,世界复归于漆黑寂静。

他揪住一点神智,方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好像是,“阿越,你乖一点。”

乖?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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