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两道人影拉长。www.biqugexx.net
“阿七。”久见秋生喊道。
……没有回答。
好吧,小鸟阿七冲进风雨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他想到了一半,忽然听到阿七大声凶他:“哩喊什么喊呀?哩是耳背的老头子么?吾在你身后啦。”
“……啊。”
久见秋生点了点头。
他们走到了城外小树林里的小河边上了,小面馆已经被落在了身后。穿上了新衣服,站在小面馆门口挥手的阿六也被落在了身后。
黄昏时刻啊。
秋生习惯性地坐在无人的河边上,从背篓里抽出那张写满了字的单子在那里看。
【要做的事】
[这里写了什么但被划掉了]
……
[这些好像都被划掉了]
……
[找到城东张家小女儿养的波斯猫]
[将单号为7747699385470的快递送到xx村儿第x户人家。快递内东西易碎勿压。备注:客人要求半夜悄悄地送去,联系电话:xxxx-xxxx-xxx]
拥有了阿七这个名字的孩子大概是很新奇,站在离他几步的地方好奇地看他在干什么。
他发觉秋生正在看他,迷茫地抓了抓头,忽然想到什么,把被他抹得到处都是汗的衬衫甩给久见秋生:“吾还给哩啦。”
秋生被满是汗味的衬衫劈头盖脸地盖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立刻变成了生无可恋。
他忽然喊阿七道:“你过来一点。”
阿七警惕地看了看他,但是还是过来了:“哩莫名其妙地喊吾做什么呀?”
久见秋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而看到这个笑容的阿七心中的警铃大作——但是来不及了。
随着少年一句轻描淡写的“下去!”,只听得“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阿七感觉自己好像是腰上感受到了一阵柔和而不可拒绝的力,然后进了河里。
不,他就是被一脚踢进了河里。
阿七是个旱鸭子。
他在水里惊慌失措地乱挥几下手臂,咬牙切齿——忽然发现这里的水不过是没到他的胸口。他从水里冒出个头来,一头发丝都黏在脸颊上。
始作俑者的少年竟然还对着他眯眯眼笑着:“阿七洗干净出来,我们去送快递。”
……
他坐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看得阿七脸都红了:“哩这个人看吾做什么啊?臭不要脸耍流氓啊?”
秋生大惊:“你有的我都有啊?难道你不是男孩子是个女娃娃?”
“……”
阿七“嘁”了一声,蹲下来,慢慢地搓自己身上的泥巴。www.biqugexx.net他低头洗脸,抓起衣角把身上不合身的那件囚衣脱掉,丢进河水里。
那件衣服和河水一起飘走了,一直飘到了看不见的地方。它终将沉没在这条河的某一处地方,和水草游鱼纠缠在一起,安静不发一言。
秋生脱掉鞋,卷起裤脚,把小腿没在河水里。黄昏的河水并不冷,比外面的风要温暖一些。正是这个原因,他才会毫不犹豫地把阿七一脚踢进河里。
此时此刻,他又一次和刚才一样,对阿七轻描淡写地说道:“过来。”
阿七罕见地没有异议,在缓缓流淌的水流中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秋生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别想把我拖下水。”
他又转过身去,在背篓里胡乱地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了一瓶洗头膏——上面还带着超市促销时贴上的标签。“我给你洗头发,你别乱动。小心泡沫弄到眼里去,还得洗。”
洗头膏是娘们儿兮兮的兰花味,充满了直男“随手拿一个吧”的随便气息。挤出来的粘稠液状物淡绿色,秋生弯腰薅住阿七脏脏的头发,把洗发膏往上面一糊——“我再说一遍啊,别乱动。”
孩子的头发实在是太脏了,不知道多久没洗,打着绺儿。一只虱子由于突然入水而被虐待得奄奄一息,在发丛间无力地蹬着腿。
它还有很多同胞,在孩子浓密的发间苟延残喘——两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但是由于存在着许多细碎伤痕而摸起来有些粗糙的手在它们栖息的地方开展了七进七出,冷酷无情地屠杀。
阿七的头发已经油到了第一次洗都不怎么起沫的地步了。秋生把他拉起来半搭在膝盖上,用手把在他头发里横行霸道的虱子们捡出来,一个一个扔进水里。
猝不及防穿着一条大裤衩被拎出水的阿七大声嚷嚷:“干什么?哩干什么啊?”
他的脸对着河面,上面还带着水,不停地往下滴,滴下去的水都是黑黑的。他费劲地扭过头来——脸上有的地方洗干净了,有的地方没洗干净,一道黑一道白,像个小斑马。
“……猫抓脸儿。”秋生说:“真像啊。”
他没有理会阿七带着羞愤的质问,内心毫无波动地说:“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我要把你头发上的沫弄掉。”
……他成功使阿七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