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舟没有回答,也不再看她,只盯着天边启明星所在的地方。
看见女子的第一眼,叶孤舟就知道她是谁了。
这张脸简直和她母亲一模一样,细长的柳叶眉,凤眼上挑,嘴唇殷红,举手投足媚态浑然天成。
她的名字还是自己取的,红鸢,也是一种鸟的名字。
“前辈好雅兴,居然能找到这种这种地方饮酒。”
月下红鸢眼神困倦:“无聊罢了,你呢?”
叶孤舟半隐半实地答:“原本是打算出来找点草药,结果迷了路。”
“我可以送你回金乌殿。”
叶孤舟疑惑道:“前辈不看日出了吗?”
“太阳天天都出来,有什么好看的,”月下红鸢朝他挑眉,“美人可不是随便就能遇见的。”
她应该醉得不轻,满身都是酒气,眼眶下面是一片绯红,说话的语气也是轻飘飘的。
叶孤舟推辞道:“多谢前辈好意,只是晚辈现在已经想起怎么走了,就不麻前辈了。”
“你怕我,”月下红鸢笑吟吟道,“罢了,我让别的东西送你好了。”
月下红鸢抬起手,散落在地上的花瓣就随着她的动作飘起来,在空中汇集旋转,最终拉长成一把剑的模样。
“上去吧。”
叶孤舟将酒杯还给她,起身,踏上这把花瓣凝成的飞剑。
走之前,月下红鸢终于想起来什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飘摇。”
“好,”她微笑着点头,“飘摇,我在惊歌门等着你。”
桃花剑带着他离开这片悬崖,月下红鸢的身影也融入月色中,叶孤舟终于呼出一口长气。
三十年未见,他记忆里的小姑娘居然已经长这么大了。
叶孤舟记得,这种化花瓣为实物的本事还是他交给月下红鸢的,那时候他的四徒弟月下翎将女儿丢到缥缈峰交给他来带,缥缈峰上没什么好玩的,他就只能用这个来逗小孩儿。
他第一次给月下红鸢变的是一只兔子,小姑娘很开心,每天晚上都抱着兔子睡觉,但是没过多久花就枯了。
她跑到叶孤舟面前哭,说兔兔死了。
于是叶孤舟就又给她变了一只。
哪知道小姑娘倔强地很,非要说这不是她的兔兔,还因此生了好多天的气。
红鸢那时候可没少给他找麻烦,没事就爱拔碧鸾和金乌的羽毛,还非要让叶孤舟把金乌送给她,他要是不答应就一直哭,哭到他心软为止。
他还记得当初自己答应将金乌送给她之后,小姑娘当即拍着金乌的脖子保证,以后你就跟着我啦,我会保护好你的!
可是后来呢,金乌还是被她锁了二十多年。
叶孤舟回到金乌殿的时候天还没亮,他双脚落地的瞬间,桃花全部溃散开,又在地上铺了一大片。
小院里依旧静谧非常,只是南荣桦房间里的灯熄了,或许是已经睡了吧。
叶孤舟推开自己的房门,悄悄进去,谁知在转身关门的瞬间,房间里的灯忽然亮了。
他缓慢地转身,看见的果然是南荣桦的脸。
他平静地问道:“南荣公子为何在此?”
南荣桦沉着一张脸,看着他:“你去了哪里?”
叶孤舟没有回答。
“如果我是你,”南荣桦说道,“就会趁着天还没亮离开学宫。”
“何出此言?”
南荣桦朝他靠近一步:“金乌不见了,是你做的吧?”
叶孤舟毫不迟疑地点头。
“你可知道,这只金乌是谁的吗?”
叶孤舟继续点头。
南荣桦忽然拔高了声音:“那你还敢?等天一亮,所有人都会发现,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叶孤舟若无其事地绕过他,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缓道:“若是南荣公子怕我牵连到鸣环君,大可现在就去告诉别人金乌是我放走的。”
“你!”南荣桦脸上染起怒色。
“但你不会这么做,”叶孤舟抿了一口茶,清掉嘴里的酒气,转身对南荣桦道,“我认识的南荣公子,只会帮我隐瞒下来。”
“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帮你隐瞒?”南荣桦冷笑,“若是我不这么做呢?”
“你会的,”叶孤舟淡然道,“大概是因为我是一个好人吧。”
面对他的大言不惭,南荣桦却沉默了。
他看着在烛光里淡定饮茶的红衣人,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叶孤舟说的没错,他会帮他隐瞒下来,理由却不是因为自己觉得他是好人,而是因为那人玉面公子的银羽打过来的时候,自己来不及赶过去,却看见叶孤舟是想用身体将那些银羽挡下来的。
好一会儿,南荣桦才开口:“你记住,要是对鸣环君……”
“行了行了,”叶孤舟不耐烦道,“不能做任何对鸣环君不利的事对不对?我知道了,记住了,南荣公子可以出去了吗?”
逐客令来得太突然,南荣桦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们孤男寡男大半夜共处一室成何体统,”叶孤舟烦躁地挥手,“我累了,想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