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记得，等会儿定要和之前一样，莫要有什么好面色。”顾南叮嘱她，今天这出戏还长着呢。

“哼，这事儿我和他顾清衡没完！”说到这里，左相夫人的脸上又带上三分怒气。

顾南在心里给左相爹爹点了根蜡烛，识趣的不再说话。

左相夫人平复了心情，整了整顾南身上红色的喜袍：“当初为娘可没想到，你的大喜日子会是这般场景，唉……”

君无戏言，不论将来如何，顾南这个身份定是不会再有一场婚宴了。

说罢，左相夫人站起身走过去一把拉开房门，对着外面全都紧张万分如临大敌的婢女仆从们横眉竖目。

“愣着做什么？去前院候着，等将军来了让他自己亲自来后院请少爷出府！”

这句话着实不合规矩，但是下人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自从圣上赐婚的旨意下来，左相大人对夫人那是千依百顺打骂随意，绝不说半个不字的，这事儿啊，他们这些下人也管不了那许多。

“吉时已到——”

顾南没有像女子那般盖着盖头，也没有像方才那样坐在床边。

他沏了一壶茶，慢悠悠的倒了一杯，听着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门前。

男人推门而入，顾南抬眼，举杯一敬。

男人顿了顿，转身示意仆从在外等候，向前两步反手掩住了房门，行至桌边坐下。

看着青年自然的给自己斟茶，开口：“顾公子和坊间传言有些不同。”

“清高是给外面那些人看的，和将军，子怀觉得还是有话直说来的更用些。”顾南笑着，“第一次见将军穿红，倒别有一番风骨。”

镇国将军程岐此人，在当今大概可以说是凶名远扬了，这其中有几分有心人的抹黑暂且不提，但这位将军的冰山脸和不近人情倒不是假的。

“你父亲和你说了多少？”

程岐不理会顾南的调笑，径自道，外面各路人马探子齐聚，出了这道门，他要保证面前的青年不会做出什么计划之外的举动。

“父亲和你的交易是父亲的，我现在想和将军谈谈我们之间的交易。”

顾南看着对面人和自己身上大红的喜袍，顿时感觉有几分好笑，“我可以帮你保住镇国将军府，不论你在不在都城，我都会保证老夫人和全府上下仆役的安全甚至是你的后顾之忧，但作为交换，你要陪我玩一场博弈。”

程岐的的手指微动，从对面青年说这些话的时候便敏锐的感觉到房间周围原本隐匿的人呼吸一滞。

这些人他有所耳闻，情报说是左相夫人师门之人，但是观其武功路数和隐匿身法倒和皇宫暗卫有几分相似。

“博弈？”他注视着青年。

顾南的手指蘸着茶杯中的水在桌子上写下两个字，一笔一划。

写字的人看似漫不经心，字却横平竖直，透着坚持认真和对当今皇室满满的恶意。

夺嫡。

程岐的瞳孔一缩。

镇国将军府从助开国皇帝立国以来，从不参与皇子夺嫡，在皇上不曾奉旨继位前，便是连太子的面子也是敢驳三分，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帝王之臣。

若是他今日应下了这个交易，便是某种意义上的违背祖训。

况且夺嫡一事危险重重，踏错一步，怕是会累得镇国将军全府上下满门抄斩，百年清誉毁于一旦。

“将军认为，当今能忍将军府多久？就算将军上交虎符又能怎样？”

顾南加重了筹码，说话间仔细打量程岐的眉眼。

不知为何，程岐总给他一种熟悉的错觉，好像很久之前，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张脸，仔细想来却又丝毫没有印象。

“毕竟就连街边垂髫小儿都知这大梁最剽悍的玄甲军，只认将军，不认虎符呢。”

说起来，夏渊那个家伙说是要一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顾南想着，不仅走神了几秒。

几个呼吸间，室内满是寂静，唯有顾南将被手指浸染过的茶水泼洒在地面上又继续斟茶的声音。

程岐向来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镇国老将军战死沙场背后也有当今圣上的影子。

他十三岁接任振国将军之职，征战十多年，与当今圣上便互相防备了十多年，少年时被灌输的忠君思想早已被消磨的干净，如今已然被步步紧逼到了悬崖，搏一搏又如何？

顾南看程岐一口饮尽杯中已经微冷的茶水，笑着站起身：“吉时已到，将军，请？”

程岐也站起身，想到来时祖母的叮嘱，踌躇了几秒，抓了顾南的手直接推开门，背影颇有些别扭尴尬。

顾南挑眉，也不挣扎，任由他抓着，只是不知为何，眼前又浮现出夏渊那双幽深的眼眸。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