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玄是很认真的在给沈孤鸣使眼色, 奈何这小主角脑子饶不了弯,眼睛盯着他看, 然后悄咪咪的做个动作:指了指女二号, 抬手往脖子上做出个咔嚓动作, 最后瞪眼睛问他是不是这意思。
看得凉玄跟个残废似的往后一躺, 失去了活着的希望。
这蠢崽, 怎么就……这么直呢?
天天脑子里想着打打杀杀, 跟哪个王八蛋学的?拖出来乱棍打死。
他忙着跟小仙君挤眉弄眼, 额前的几撮碎发顺势滑下,遮到眼尾有些刺眼睛也没在意。
直到被一只手拂开——
那只手有点冰, 触碰到肌肤时让他忍不住瑟缩一下,扭头,定睛看向那只手的主人,眸中渗出一股令人提心吊胆的寒气。
裴檀子与凉玄的眼神在空中交汇, 后者两秒后移开目光,前者也不动声色的阖上眼。
“化尘尊者对微词君当真是无微不至,师徒情深有目共睹啊。”秦山主捏着一颗葡萄放在唇边,目光在凉玄的身上来回打量, “素闻十圣首座微词君的剑法精妙绝伦,冠绝天下,不知秦某今日可有缘一见?”
没有, 滚。
拿我寻消遣呢这是。
裴檀子看了曲清越一眼,后者即刻会意,揖礼道:“秦山主, 戕害各大门派的凶手尚未找到,眼下还是正事要紧。”
秦山主道:“溪梧君,裴掌门,你们千万不要误会在下的意思。在下自然是知道正事要紧,但现在我们对于魔修的踪迹是毫无头绪,各派掌门难得聚一聚,气氛不要那么凝重啊。”
陆阁主脸色微愠,道:“如何不能凝重?那么多弟子惨死在魔修手上,我们目前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不凝重,难道还要哈哈笑着聊家常吗?”
“陆阁主,在下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让各位不要一直板着一张脸。”秦山主面露尴尬,但目光依旧悄悄往凉玄身上瞥,非常执着非常变态,“而且据说微词君当时也参加了临渊秘境的试炼,说不定他会知道什么线索。”
这话题可真是越说越偏,越说越偏,从魔修杀人偏到了我身上。
你底下那么多弟子都参与试炼你不去问他们,偏来问我,我忙着给恶兽剔牙气秃驴,哪有闲工夫关注那群小孩。
“微词。”高贵的化尘尊者扭头望向自家徒儿,一本正经的问,“你可知下手的是何人?”
腹诽正兴的凉玄抽空赏了他一个白眼。
先不论他人被定住,嘴被封住,姓裴的王八还问他个锤子,就算他能开口说话,裴檀子捏得他那么紧,他也疼得说不出一个字。
化尘尊者并不清楚这事是否与凉玄有关,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下,手紧紧覆劳了凉玄的手背,似在告诉他无论是还否,都不要轻举妄动。
这一百年来,他早已摸透他这位宝贝徒弟是如何的性子。
戏精泛起戏瘾来谁都挡不住,在外头没少夸大其词给他招不少麻烦事。
裴檀子现在就怕他因为太皮,什么事都说得出口,做得出来,是个不要命的。
加上处在叛逆期,万一哪根脑筋搭错,承认魔修戕害各派子弟的事与自己有关,拖清霄宗下水还不是易如反掌。
但说到底,还是裴檀子多虑了。
凉玄并没有这个打算。
他知道他现在点头随口胡诌一句,就可能将事情闹得很大。
他曾将这个门派推至天下第一的位置,让所有修士子弟以他为目标前仆后继,带飞了清霄宗,可这个宗门里的人又是怎样对待他的?
毁了他,毁了邢熠。
他这次之所以赴宴,为的就是让清霄宗落得一个破败下场。
而这个机会此刻就摆在眼前。
可转念又想,这样似乎太便宜裴檀子了,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不是自己做的,自己为什么硬担?
我只是中二,还不是傻逼。
秘境有魔修杀害修士一事,本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就算他发挥神演技一口咬定,这事该追查的还是得追查。等查不到跟他屁关系没有,以后要想再胡说八道可就难了。
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拉清霄宗跌下神坛,又可以将自己推至巅峰的办法。
虽然成效慢,但是没关系,他可以等。
凉玄不答,和了化尘尊者的心意,他回首,冲秦山主道:“微词不知。”
……微词君还什么都没说,怎么就说他不知道?
秦山主本想再说什么,然而还没发出一个音,就看到高高在上的化尘尊者对他露出不悦之色,心下骇然,只得噤了声,抿一口杯中绿酒来掩饰面上窘迫。
筵席到底是筵席,虽说目的是商榷魔修一事,但宾客仍旧不得怠慢。
桌子上氤氲着热气的茶被换成醇香酒水,别人都在饮酒品味,唯有沈孤鸣对着这樽酒杯“照镜子”。
曲清越见小仙君还有点臭美,莞尔一笑,挥手道:“小仙君年少还不能饮酒,将这一份酒水撤下去吧。”
照得正高兴的小仙君:“……”
侍从撤下酒,沈孤鸣突然陷入迷茫,找不到可干之事,便又将目光移到主座上的人,心中忽然生出个疑虑:“为何我们桌上都有酒杯,凉前辈的桌上却没有。”
只见前方,那与化尘尊者并坐的白衣青年不知用了什么招,让裴檀子替自己解了禁,然后单手撑着半张脸,眼神跟个大爷似的,漫不经心扫向台下众人,活像别人欠了他钱。
桌上连一樽酒杯都没放,只有满盆子的水果。
也不知是皮痒还是怎么的,凉玄三番四次想抢夺裴檀子手里的酒杯,却也不是真的想抢,就是装装样子,神态蔫坏。
而每次裴檀子都避让了开来,眉宇微蹙,仿佛让他抢到酒杯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