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越没有再说话, 他向来温润的脸庞染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将眼底那份通透掩去。

然而, 还不及等凉玄弄清楚他这情绪是何, 就被小仙君给塞回马车里, 上路了。

清霄宗距离欢魇谷几十里, 这名马跑得再快来回也要一天, 也就是说凉玄最少也得受几个时辰的灼烧反噬。

又经筵席上的那番闹腾折了不少时间, 所以小仙君现在的驾车技术, 跟后面那泼皮带他玩云霄飞车时有的一拼。

凉玄整个人随着马车一颠一颠的，说出来的话也是断断续续。

“崽……行车, 不规，范；亲人，两行，泪。你不替, 自己，着想，也得替为师，着想啊？要一尸两命了。”

“崽”听若未闻, 继续飙车，险些上天。

到达寒川泉时，已经是晚上。

天空呈黑蓝色, 几许寂静……被一阵衣物的摩挲声打破。

雪白的马儿停在一棵苍老树下，凉玄刚要下车就被沈孤鸣搭腰抱起抱下来，再拽过手腕往前方走去。

因为很急, 所以动作虽然不重但也一点不温柔。

被拉到寒川泉边，拂开遮挡视野的枝叶，一汪冒着袅袅烟雾的清泉映入眼帘。

他还没感叹这水看起来就让人冷得慌，就见背后的小仙君开始替他卸腰带。

嗯，伺候得挺到位。

朕甚是满意。

下了泉，冰凉刺骨的泉水包裹而来，凉玄被激得猛一个哆嗦。

那份烧得心慌的灼烧痛意暂时是褪去了，可头皮却被冻得炸裂开来。

还不如把我敲晕呢，什么感觉都没有，也不用受这个罪。

……事实上都不用敲晕。

等泡满足足一个时辰，凉玄自个就昏昏欲睡，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盹，最后真的睡着了，睡得如梦似幻，像条鱼一样在泉水里不断吐泡泡，泡完又被沈孤鸣打捞起来，极其耐心的替他穿好衣服，抱回车厢，赶路回欢魇谷。

一觉睡到天亮。

唐恬立在棺材盖上，早早的开始晨鸣，鸣声抑扬顿挫，跟只公鸡似的，响亮非常，然后差点被睡在车厢一宿的凉玄给一剑戳死。

“……你这死孩子，大清早的没事嚎什么嚎！嚎得我脑阔疼。”

起床气发作谁也挡不住，凉玄揉揉脑袋，莫名有种酗酒后一夜没睡好的头昏脑涨，心情遭得很。

他刚撑着坐起身，一件外衫沿着大腿滑落下来。

浅金色的外衫，尤其眼熟，正是主角昨天披着的那件。

凉玄捡起瞅了瞅，又探头伸出马车一顿乱瞅：“小仙君去哪儿了？”

“爹爹一大早就出去了。”唐恬说。

“没说去哪？”凉玄问。

“没有。”

“……”

这种莫名其妙丢了崽的赶脚是怎么回事？

-

沈府。

数栋古色古香的房，被几棵大榆树环围着。

白墙黛瓦，四隅角楼，木板钉成的院门被刷了红色的漆，构成一个美轮美奂的仙君府邸。

自玉琰君飞升后便是其嫡子沈孤鸣当家，可因小仙君年纪尚轻，共有六位侍从贴身辅佐。

而这六位侍从跟随小仙君去清霄宗拜师时因遭遇微词君拦截，身中孔雀翎咯血不止。

按照当时的出血量看，十之八九是救不回来了。

所以沈孤鸣刚抵达沈府时，还以为见不着那几名侍从，诺达的府邸应该是

空无一人才对，未曾想甫一敲门，前来开门的竟是那六名贴身侍从之一——阿元。

阿元刚看到沈孤鸣，先是愣了一愣，再上下打量，惊呼道：“小、小仙君？！”

“君”字刚落下，小仙君就吓得“砰”的砸上了门。

他觉得自己见到鬼了。

最后还是阿元和沈孤鸣解释，说微词君并没有痛下杀手，当时他们只是看上去伤得严重，其实真的只要咯三天血就没事了。

沈孤鸣这才放心跟着他进去。

他本人还是非常害怕幽魂亡灵这种东西的。

他这次是来回家灵石的，他没有问凉玄需不需要，但沈孤鸣想一定是需要的。

脱离清霄宗，欢魇谷现在只有凉玄和他还有唐恬三人，他现在身上这些玉佩首饰即使全部当掉，也只能再撑一段时间，所以小仙君决定回家一趟，拿点钱财再回师父身边。

方一进屋，其他五名侍从陆续前来，他们都衷心于玉琰君，所以即使小仙君去了清霄宗，也不会请辞还乡。

得知沈孤鸣此次的来意，他们纷纷开始准备灵石，以及新的换洗衣物。

阿元给沈孤鸣沏了壶茶，茶很香，袅袅白烟晕染了整间屋子。

他看着许久不见的小仙君端起茶杯细细抿了一口，举止依旧话，还是熟悉的样子。

“小仙君看着……比以前瘦了不少。”

“难道不是长高了？”沈孤鸣放下茶杯，手肘搁在桌面，手关节虚虚的撑在太阳穴上，优雅的像个贵族，“衣服备几件就够了，不必太多，灵石、灵药多装点。”

“这窗帘看上去挺新的，凳子也不错，坐起来舒适，可以带上。”

他目光又移到外头，

“去年在府里种的几盆盆栽，还有前年不知道哪位人士送的瓷器都一并装上车，哦对，还有夜明珠，欢魇谷那里一到晚上就乌漆墨黑的，很需要夜明珠。师父父应该会喜欢。”

这怕不是要搬家。

阿元尴尬的抿抿嘴：“要不然全带过去吧。”

沈孤鸣一挥袖：“好。”

阿元：“……”

小仙君腰缠万贯，该带的不该带的，有用的没有用的都一并装上了马车。

……

琳琅满目。

阿元送行的时候，总觉得小仙君这次回来有点怪怪的，具体哪里怪也说不出来，总之就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小仙君，您是不是不想拜微词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