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玄与原千朝这两人还不知道他们不过闲聊了几句, 就把那位高高在上的化尘尊者给气得跑了。

比擂台上唐恬与那名玄幽门弟子还尚未分出胜负。

原千朝负手而立，目不斜视的望着眼前之人, 漆黑的眸子深邃得像漩涡, 仿佛能将人吸进入其中。

“霁华剑主觉得, 是你欢魇谷弟子能赢, 还是我玄幽门弟子胜出？”

凉玄也负手, 闻言眺望比擂台上的二人。

皆是满头大汗, 喘着粗气。但显然, 唐恬要略占上风。

“废话，自然是我家死孩子咯。”凉玄说完, 又看向原千朝，目光熠熠，看得对方心脏一跳，“不过小机灵鬼儿, 你有句话说的不太对，现在是霸王谷，不是欢魇谷。”

原千朝道：“你……为何刻意改名？”

凉玄道：“欢魇谷现在既然是我的地盘，我自然不会让它停留在过往, 与改朝换代是一个道理。”

沉默片刻，原千朝又问：“但你为何离开清霄宗，你真的舍得吗？”

他问的时候语气很低缓, 也很小心，生怕是戳到了凉玄的软肋。

空气逐渐沉寂下来，就连比擂台上唐恬获胜后, 所掀起的一阵嘈杂喧嚣，都显得不太真切。

过去很久，就在原千朝以为这人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凉玄开了口：“舍得，为什么不舍的。那样一个束手束脚的地方，离开岂不是更好。”

他轻描淡写道：“别看我这样，我以前可循规蹈矩了，至少比现在要收敛许多，所以连保护我想保护的人都变得提心吊胆。现在想想，这人间有太多可笑，太多不尽人意的事，我又何必瞻前顾后。”

原千朝目光深深的看着他，心绪很复杂，似是担心，却又有种莫名的期待：“那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比如……遇到看不顺眼的人，你会怎么做？”

“看不顺眼是何界说？”耳畔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原千朝心微动，但对方很快又用三个字延续这个话题，“他多半完了。”

“倘若他完不了，修为在你之上。”

“修为不是一切，下毒，暗器，借刀杀人，不有的是办法？”

“万一那人金刚不坏，永远也杀不了？”

“不存在。待时机成熟，就算玉石俱焚，也是个搞死他的办法。惹得我不快活，那人还想快活……岂不在做梦。”

这个答案，似乎让原千朝很满意，他看着对方清隽俊气的眉眼，心思一动，连带着平日里总往下塌的嘴角，此刻也经不住上扬：“不愧是霁华剑主。”

……不愧是霁华剑主，不愧是他喜欢的人。

他一直以来都喜欢着这个人。

百年前喜欢，现在更喜欢。

以前的凉玄恣意潇洒，爱笑的同时也皮得很，看似口无遮拦，却不会同其他修士一样，讥讽和痛骂他魔修的身份。

对于原千朝而言，别人要么是害怕他，恐惧他，忌惮他，才不敢出言不逊，可这人的修为分明在自己之上，对待自己的态度却与别人都不同。

“邪魔外道”在他口中，能变成“玄妙莫测”。

“竖子”变为“小机灵鬼儿”。

“你简直是大错特错”变为“这件事上，你做的不太对，但错不在你。”

很多事情都是矛盾的，或许原千朝有时会采取雷霆手段，但那是唯一可以解决事情的办法——

凉玄这个人不会随波逐流，想说什么说什么，是非在他眼里分得很清楚。

光靠这些，就很让他心动。

“霁华剑主，你有没有兴趣来我玄幽门？”原千朝默默握紧了拳头，他看向凉玄的眼神非常认真，“如果你来，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我门下弟子任听你差遣，听你号令。就算你想与化尘尊者，与清霄宗为敌，我也可以苦心孤诣，步步为营，为你谋得几丝机会。”

凉玄安静的等他把话说完，才倏然一笑，道：“你这是在邀请我，还是想包养我？”

原千朝：“……”包、养？

看他表情，凉玄笑道：“不用啦，我可不想欠别人。”

原千朝道：“我不需要你还，你也不需要觉得亏欠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小机灵鬼儿，你这话说得就不太机灵了。

连聋子都听得出来你在表白你爷爷。

“真不用。我还有个徒弟和个死孩子要养，我若是走了——”

“他们也可以一起来。”

“……不是，你是不是有猫病？”凉玄道，“我很讨厌胡搅蛮缠的人。”

原千朝住了嘴。

与此同时，沈孤鸣与另一名弟子一听上场。

说来也真是巧，他的对手在其他五个门派里非对上清霄宗也就罢了，还偏偏是五年前当着小仙君的面，被凉玄一剑秃了半边头，跪地自扇耳光，再裸奔回宗门的柳渊。

五年后的柳渊头发已经长了出来，但那件事显然在他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连带着与沈孤鸣站在一起，呼吸着同样的空气都忍不住瑟瑟发抖，目光钉在脚下地面，连去直视对方的勇气都没有。

在比试前需要互相揖礼，都差点腿软给跪下。

沈孤鸣：“……”好怂。

别人可能看不清，但沈孤鸣离柳渊离得近，自然能察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