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出于什么奇怪心里, 有时候沈孤鸣会给凉玄一种，他其实很像邢熠的错觉。

不是指外貌、身份, 他们的身份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 截然不同。

主角就是主角, 金枝玉叶之身, 受天道庇护的主角。

哪怕全书都死了, 修真界毁灭了, 他都不一定死得了。

而邢熠不过是只来历不明的亡灵, 靠依附在他背后才得以苟全性命。即便力量日日都在长进，能够修得出肉身, 但最后的下场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

一个掌握天道，另一个被天道掌握。

这样的两人又岂会相似？

凉玄想，可能是沈孤鸣成为自己的徒弟，自己就忍不住把他和邢熠联系在一起。

他们两个都是他的徒弟, 看到沈孤鸣，往往就会透过他，窥见几分邢熠的影子。

哪怕他们其实一点都不像。

“你——不打算告诉你那徒弟吗？”顾云珏看到沈孤鸣冲这边挥手后，很快就同唐恬一起跨入缥缈的隧道, 消失在空旷的擂台上，“小仙君这么黏你，他要是知道你的寿命没剩下几年, 还不得哭死。”

“怎么会，这孩子每次哭都是假哭，要真遇到难过之事, 才不会丢一滴眼泪。”

凉玄视线粘在沈孤鸣先前离开的地方收不回来，五年相处下来，对于沈孤鸣面对不同事情后做出的反应，他多少也掌握了几分，“孤鸣的内心远没有看上去的坚强，我就是怕他多想，才没有告诉他。再过几年，等小仙君真的成熟长大，懂得依靠自己，我再和他打个招呼也不迟。”

前提是那时我还活在这世上。

瞧这人一副轻松悠闲，丝毫没有为自己活不了多久而感到焦虑的模样，顾云珏发自内心的同情沈孤鸣与唐恬，摊上这么个“看淡生死”的师父，某种意义上也是倒了大霉。

“算了，既然你决心不告诉小仙君，我也不好再说什么，真拿你没辙。但是有个问题我必须要问你。”顾云珏直勾勾的盯着他，面色鲜少变得肃穆起来，“一百年前的那次诛魔阵出世时，你在做什么，你这身伤是谁打的？”

四周突然传来的一阵哗然，三人扭头望去，只见众仙楼台主楼上浮现出一层由灵力汇聚形成的硕大方屏，边缘由缥缈的白色晕染，不过少顷，许多身穿各式各样仙门校服的子弟出现在这上面。

在场所有人都能透过这个，看到各派参加决试的修士。

说来也巧，这次天榜决试的地点正是古镜塔。

宝塔高耸入云，与上次在古镜塔附近开启的临渊秘境不同，这次是在塔里边，据说任何一个人进到这座塔里面，所看到的皆与他人不同，能磨炼心性、悟性，基本上能出来的，这辈子都不用担心会产生心魔。

而出不来的，多半是因心性不坚，被梦魇魇住，三日后会由各大掌门亲自进塔将其带回，万佛寺的清静池具有洗涤杂念功效，那些被魇住的弟子只要在池里待上三个时辰，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鹿墨归。”

就在顾云珏与顾梵音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时，凉玄状似不经意的开口，乍然听到这个曾在百年前掀起腥风血雨的名字，顾云珏头次感到毛骨悚然，“……你说什么，鹿墨归？”

鹿墨归，螟禹尊者，原玄幽门掌门，乃修真界极为荒唐和恐怖的存在。

只是这人早在一百年前死于诛魔阵下，虽有不少人猜测其修为深不可测，恐会复活，但一百年来修真界无任何风吹草动，关于鹿墨归这三个字，鲜少有人再提起。

顾梵音眯眼：“你这身伤是他造成的？”

凉玄以支着条腿的姿势坐在棺材里，他偏过脸，脖子到下颚的线条清瘦，肤色极白，隐约能看见蛰伏在皮肤下面的青色血管。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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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多弟子聚集在古镜塔外，周围没有什么东西，唯一有的就是这座耸入云霄的佛塔，显然是在告诉他们，只有进去里面，天榜决试才会正式开始。

“据说这座佛塔里镇压这许多精神类邪祟，它们专门攻击人的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很容易对心性不坚之人造成影响。”

说话的是一名女修，听声音还挺熟悉。沈孤鸣斜眸扫过去，只见那女修明眸皓齿，一身青衫，背袴箭囊，手握碧色箭弓，正是师承栖羽阁的季韶灼。

她说完，突然扭头看了过来，沈孤鸣眉心微抽，这女修果真不出所料的往这边走来，步履轻盈，笑起来时仿佛百花齐放：“我与沈公子与尊师曾在五年前的宴席上见过一面。沈公子，你可还记得我？”

虽然在五年前那次在清霄宗的筵席上见过一次面，但沈孤鸣显然对人家没什么印象，光顾着看他师父凉玄，都没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子，一句“你谁啊”在嘴边弯弯绕绕，终于是碍于涵养没说出口。

就在他不知该说什么时，唐恬出声道：“你怎么光问他，都不来问我，我的存在感很低吗？”

万没想到沈孤鸣身边还跟着个姑娘，季韶灼微微愕然：“……这位姑娘是？”

唐恬抱着胳膊，莫名骄傲道：“本姑娘就是当初的那只小鸠，现在已经可以化形了。犹记那时你帮过我娘亲说过话，唔……你是叫季韶灼对叭，我对你印象还不错。说吧，你故意来和我爹爹搭话，是不是想让我们罩着你？”

季韶灼两手摆在胸襟前挥挥，抿嘴而笑：“不是啦……”

鉴于之前沈离风那事，沈孤鸣的脸色实在是称不上好看，阴沉沉的，尤其不爽，听到唐恬是季韶灼帮凉玄说过话才收敛些许，至少看上去不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含颚道：“季姑娘，你有何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距离那次筵席已经过去五年，当时因为尊师脱离清霄宗而闹得很大，几乎是不欢而散，韶灼一直很担心不下……不知沈公子与尊师这些年来，过得还好吗？”

季韶灼口中所提的“尊师”，指的自然就是沈孤鸣的师父，微词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