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珏将鹿墨归一事告知给了顾梵音, 顾梵音脸色登时变得不妙起来：“竟有此事？”

鹿墨归未彻底消亡，封于古镜塔一事, 她浑然不觉。

不过就算她知晓, 也不一定能中止天榜决试的进行, 或者临时改变决试地点。

一来并无任何证据证明鹿墨归还活着, 二来天榜的每一轮环节都是除去原千朝之外, 由四大门派的掌门共同商榷最终定下的, 不是她一位小小的洛神所能左右的。

事关重大, 顾梵音随顾云珏前往古镜塔查看，结果仍然毫无所获。所幸未将此事告知他们的师父, 栖羽阁阁主。

他们二人自是相信凉玄不会胡扯，然而陆阁主却不会这么想，她更加偏向于微词君为人不知轻重，存心诓他们, 将他们唬得团团转。

顾梵音问：“微词君他是否肯定鹿墨归尚有一缕魂魄留在塔内？”

顾云珏含颚，想起先前凉玄的态度，那人虽然总是疯言疯语，但对什么玩笑开得起, 什么玩笑开不得还是很有分寸，又道：“他十分肯定。”

顾梵音仰头遥望巨大的佛塔，她屏息凝神, 眼睛闭上又睁开，没有感觉到丝毫魔气。

现在最快的办法，是进入古镜塔内一探究竟, 然而，未经允许私自入塔，又会陷入被魇住的状态。

换做是以前，她还没有喜欢凉兰英时，这种考研对她而言自然是轻松得很，但现在有了软肋，就很难确保进去后不会受到梦魇阻碍。

如果鹿墨归真在里面，对她动手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清点过参与天榜决试的弟子名额，一共一百七十八名弟子晋级。出来也是一百七十八名，没有减少，也没有增加。”

顾梵音将她不好的念头说出口，“若真如微词君所言，一缕魂魄被封塔中，此次决试众多弟子进塔，必定干扰封印，难免保证他不会附到别人身上，再一同出塔。我得将此事告知化尘尊者，再召集那一百六十八名弟子，挨个问话。”

顾云珏闻言犹豫：“这……不太好吧？”

凉玄将这件事告诉顾云珏时，没有让他守住秘密，但不意味着他可以将此事公诸于世，毕竟这样做会陷那个人于不义。

待众人问起，顾云珏说这事是微词君告知他的，而微词君是如何知晓鹿墨归还活着，明知魔头还活着却不告知于世，也不除恶务尽等等一系列问题一个个砸下来。

到那时，他又该如何面对？

就在顾云珏心思百转千回之下，顾梵音道：“不用担心，我只将此事告诉化尘尊者一人。我相信化尘尊者会为微词君保守这个秘密。”

不是为了她守住秘密，只是为了微词君。

尽管那二人已不再是师徒，但裴檀子仍然认凉玄为他的徒弟。

对他而言，不论凉玄态度如何，这份感情不是简单的吵个架，掌掴几下，就可以轻易松动的。

化尘尊者喜欢自己的徒弟。

要不然，也不会为了救他，没有半分犹豫的舍弃自己百年修为，与如瀑布一般的三千墨发。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天榜魁首之名被沈孤鸣夺得，霸王谷虽犹不能与清霄宗相提并论，但已今非昔比，前来奉承的修士有很多，就连车夫先前看见偷了自己马的人长得尤其像微词君，也没有任何诘责，反而提出无偿载他们一程。

天色昏沉，不时伴着几道闷雷，沉闷、压抑，仿佛又快要面临一场倾盆大雨。

车厢不大，比较逼仄，凉玄两条长腿老老实实的放着，难得没有跟个大爷似的敞开腿霸占整个座位。

他偏过脸，托着腮，凝望窗牖外转瞬即逝的景色。

沈孤鸣坐在他斜对面，背靠车舆，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睡着了的鸠形唐恬四脚朝天倒在一旁座上，不时梦游似的蹬几下短腿，蹬得如痴如醉，不知在做什么怪梦。

可尽管如此，依然没人管她，整个车厢安静得几乎诡异。

主角表白失败，与失恋对象同处在一个空间，此情此景就足够令人窒息，不诡异才怪。

那个时候，凉玄刚说完，面前这个一贯矜贵逼人，只肯与他亲近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有种对峙的既视感。

凉玄神情冷静，藏在白衣广袖下的指节却用力到泛白。

过去很久，他才从沈孤鸣脸上收回目光，偏开头，不自觉的有躲闪的意味。

就在他开口还打算说什么时，耳畔传来一阵脚步声，越离越远，接着沈孤鸣的话从一定距离之外传来：“走吧，师父。我们该回去了。”

也许是太过安静，产生出一股闹鬼的错觉，车厢外的马夫莫名有些不自在，咳嗽一声，活络气氛道：“没想到鄙人此生也有机会载声名鼎赫的微词君与小仙君一程，真是三生有幸啊。这次小仙君夺天榜魁首，对仙门百家影响甚大，不知微词君是否有自立门户的打算，招收新弟子入谷修习啊？”

车厢内安静的仿佛有一只乌鸦带着六个点飞过。

凉玄与沈孤鸣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动也没动，眼皮眨也不眨。

……没人和他活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