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一棵老树前, 前方是车夫的吆喝。凉玄刚坐起半个身子,就被大片浅金挡住了视线, 旋即眼前一黑, 他竟被揽腰抄了起来。
回想起多年前临渊秘境, 怀中这人是怎样单手持剑, 单手托住他, 轻快地说“挺轻的哈”。
也许是那时还不太了解的缘故, 沈孤鸣只觉得他的师父无比耀眼, 既美丽又强大,仿佛只要有这个人存在, 什么事都不用担心。
可一旦接触得深了,他便明白过来,再强大的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喜欢他师父的脆弱。
树丛晃动起窸窸窣窣,沈孤鸣边走边道:“你也不怎么重。”
何止不重, 简直轻得与纸片一样……
凉玄既没有反抗也没有搭理他,头靠在沈孤鸣怀里,一反常态的乖顺。偶尔会蹙几下眉尖,仿佛很不舒服的样子。
住的地方在山谷深处, 从这走到那还有一点距离。
沈孤鸣音色不错,压低声音的时候就是温良性感的低音炮,听得人自然而然就放松情绪。
“师父, 身体不适的话,就睡一会儿吧。今天先别折腾了。”
他说道,“明天起来你可要告诉我你和谢相言都说了什么啊, 出门后气色这么差。我会很担心。”
温和、舒缓,就像夜里的摇篮曲。凉玄含混不清地哼哼两声,也不知听没听懂。
直到人被放下,柔软的被褥盖在身上并且捂了个严实。
凉玄被热得睁开了眼,也懒得坐起身,就着瘫躺的姿势,目光在房间里逡巡。
落到撸起袖子准备去厨房熬个粥的沈孤鸣的背影,第一句话就是:“你要走了吗?你不愿意抱我吗?”
沈孤鸣立马道:“没有!”
他站在门边,耳尖和脖子都是通红的,抿唇道:“……师父今天身体不好,我怕我……”
胸口的律动幅度越来越大,心跳声也越来越响,给沈孤鸣一种心脏即将离开原来的位置破皮跳出的错觉。
他才不管他师父今天反不反常,只知自己心心念念那么久的人终于能碰了,自然不可能拒绝。
可偏偏今日心上人的身体素质大不如前,就凭之前在马车上时见到的状态,这人连翻个身的力气都没有。
他对他肖想太久,念的太久,爱的太久,今日终于能得手的这份喜悦,沈孤鸣觉得自己快要烧成一堆邪火。
如果现在碰师父的话,定会……定会狠狠欺负一通,到时候收不住力,就……
沈孤鸣气息紊乱,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过几天吧,等师父的身体好点再说。我是真的很喜欢师父,也很愿意抱你,可是——”
凉玄目光平静,眼尾柔成一弯清泉。
看得沈孤鸣又是呼吸一滞,道:“可是我怕你受不了,我不想伤害你。”
他话落,很久都没人再说话。两道目光于空中汇集,半晌,凉玄垂下眼:“嗯。那明晚。”
沈孤鸣困惑:“一周后不可以么,明天我怕师父的身子还调理不过来。”
凉玄抓着被褥的手微微用力,冷声:“你不愿意就直说。”
“我愿意!”
沈孤鸣立马举手,而后道,“师父小憩会儿,我给你去熬完粥,喝完再睡。”
“去吧。”
等沈孤鸣前脚走后,凉玄后脚就下了床,沿着床沿挪到墙角,去拿那柄躺在角落里,色泽却如冰铸般剔透的霁华,指腹从剑柄划至剑尖,最后屈指弹了一下。
哭笑不得:“到最后我都没学会
聚灵御剑,穿个书,修个仙,却连御剑都不会……我在干什么?”
从前是懒,后来想学来着,却因琐事颇多,一直没有机会。好不容易得空了,又逢上诛魔阵,灵脉受损,想学也学不了。
这么好看的剑,留在他手上,不是当砍刀使就是当凶器用,可真是受委屈了啊……
沈孤鸣端着一碗粥推开门,抬眸看去,就见身着白衣的纤瘦男人正立在霁华上。
剑与地面的距离差不多有桌子那么高,左晃晃右晃晃,时不时哼个小调打个转。
听到动静,凉玄回眸:“哟,你回来啦?”
沈孤鸣:“……”
他错了,他的师父哪里身体状态不好,都皮得能上天了。
凉玄御着剑慢悠悠飞到他面前,道:“徒儿啊,这玩意儿我原本还以为挺难,结果——”
“结果挺容易的是不?”沈孤鸣将粥端到桌上。
“不,很难。”凉玄自夸道,“但因为你师父我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很快,所以一学就会。”
眼睁睁看他都能跳下来扒粥喝了,沈孤鸣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忍不住想,刚才那虚弱的模样是装的吗?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机会。
凉玄脸色红润,看上去真的一点事没有似的,但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自己的身体。
好比现实世界的回光返照,不过是能将这样的状态持续得更久一点。
对此事浑然未觉的沈孤鸣哭唧唧地问:“……师父,你明天还需要我吗?”
需要我吗=要我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