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酉已不是头次想一个手刀直接劈了这羔子, 每次他都忍了下来，这次却尤为强烈。

有阴影从上方投落, 就见一小人直挺挺地站在面前, 看着他的神态则说不大上来, 因为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彻底气成了歪瓜裂枣。

阿酉刚动一下, 凉玄抬手抵住他脑门, 将他抵在一个不过分近的距离, 望他将自己的小短胳膊晃荡成风车要扑过来锤他，道：“你干嘛？”

“干嘛, 你问我干嘛？”

阿酉差不多是要被气死了，“我给你尊武，带你到禁地打怪，可不是为了让你把我家劈了啊！”

闻言这王八犊子还委屈上来了：“不劈我出不去呀。”

“你出不出去关老子屁事啊, 总之不准你把鬼界劈了！”

阿酉愤愤道，“我道你要做什么，原来打着这心思呢，把尊武还我, 我不借你了！”

给敌人递刀，还带敌人来禁地打怪升级，为的就是让敌人今后好把自己地盘劈了, 堂堂鬼主竟被诓到这个地步，鬼历上测得还真不错，这姓凉的王八犊子来鬼界实乃大凶之兆！

难怪人界留不得他！

奈何四肢太短, 脑门被人抵住根本无法靠近这男人一分。见阿酉气得脖子到脸颊都涨红了，凉玄叹了口气：“泼出去的尊武借出去的水，你要不想个别的办法让我出去，我就不劈你家。”

除了鬼界坍塌，里面的鬼魂要想游荡人间还真没法子。

阿酉嘴角抖了抖：“你、你就非回人间不可么？”

凉玄“嗯”了声，语气忽地认真起来：“我要到我徒弟那儿。”

其实他也不是想整个毁掉鬼界，只需在鬼界通往人界的交界处禁制捅出个小孔，能容得他出去就够了，然后再用尊武天生自带的戾气去修补。只要速度够快争分夺秒，便不会有多少鬼跑得出来。

但这个法子终究有违天道也有违鬼历，就阿酉这个死脑筋，凉玄晓得他肯定不会乖乖让他这么做，本打算偷偷去捅的。

然而当看到这小屁孩睡觉时的睡颜后，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这小鬼帮了我这么多，我要是不打一声招呼就把他家天花板捅个穿，真的和恶人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他现在也很恶劣就是了。

风吹起了葱茏枝叶，也吹进了阿酉那早已没了温度的心。

“……留在这里不好吗？”

他说，“七年了，你那徒弟就算一开始很悲伤，但没有时间治愈不了的问题，他说不定早就不记得你了。就算记得你，也不一定和以前一样喜欢你。毕竟你骗了他，说什么闭关，其实是——”

其实是道别。

凉玄倒是想的很开，晃着腿心不在焉道：“没事啊，我脸皮厚，粘着他哄哄几句就好了。他脾气这么好，一定会原谅我哒。”

“至于还喜不喜欢我，嗯……这么和你说吧，这小子其实比我要专情，我等邢熠一百年没变过心，他才等我七年，你说他还喜不喜欢我？”

说这番话时，他的眸子如满天星辰般，亮而透。

阿酉抿唇不说话，凉玄枕着胳膊向后躺：“而且我长得这么好看。”

虽然是实话，但阿酉还是想说句凑不要脸。

夜很静，忽听男人一声哀叹：“不提他了，一提到他我就好想他，一提到他我就好想劈鬼界。”

阿酉方油然而生出的一点心疼就这样被后半句弄没了，他踌躇了下子，道：“鬼界我肯定是不会让你劈的，就算让你劈了，你出去，没有肉身，就跟飘荡人间的孤魂野鬼没什么两样，很快就会散了。”

凉玄道：“你当初来人间，不就是靠着一身冲天戾气？我身上戾气没你重，可有你的鬼刃佩在身上，在人间飘荡个十天半个月还是能做到的。”

“……你不明白。”

阿酉敛了眸，低声道，“这七年来人界的变化相当的大。除了你徒弟，那些有头有脸扬名天下的人物也都知道你生死的消息，其中包括你师尊、师兄，还有玄幽门的两个魔头，你如果出去，遇到了他们，怕是……”

这个凉玄倒是没去想，也不感兴趣，“我就是想见见我徒弟，没打算理会他们。”

阿酉道：“那你徒弟如今的境况与你想象的不同呢，你知道他现在有多厉害多出名吗？”

主角再出名都不奇怪，凉玄淡声道：“不是挺好？这天榜上第一人，早晚会成为整个修真界的传说，匡扶正道——”

“匡个屁！”

听到这里阿酉忍不住了，他其实不太想跟这人泄露天机的，“如果他只身一人跑到灵溪山将秦山主一箭穿心，把整个灵溪山都被他夷为平地，公然和正道对着干，叫清霄宗栖羽阁万佛寺皆畏惧也叫匡扶正道的话！”

凉玄：“……”

蛤？

“总之三言两语的我说不清楚，你且要知道你徒弟早已不是你先前认识的那样。”

阿酉摆摆手不欲再说，凉玄倒是来了点意思，坐起身来，“不是，那小子搞灵溪山干什么，要搞也该搞清霄宗啊。”

重点是这个么，阿酉白了他一眼，再开口，心情更不好了。

“谁让那老头作死，灵溪山覆灭了也是他活该。”

他说的含糊不清，凉玄听不太懂，想着书里灵溪山位列四大宗门末位，和主角和自己都有没什么关系，大家本该无仇无怨的，也不知是哪里惹到小仙君了。

“其实——”

阿酉似是不愿再提灵溪山一事，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说，“我观测人界星象这么多年，很少能引起我注意的人，你是一个，你的徒弟是一个。对你我是在意，对你徒弟……更多的则是恐惧。”

“罢了，说再多也比不上你去人界亲眼目睹一遭来得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