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难受他也不能出去。
一来呢, 是三日后要被强制回鬼界,凉玄在人间的时辰就这么短, 与其现在出去与唐恬见面, 几日后消失, 待下次出现也不是知是几何时。
二来, 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模样去见唐恬。
唐恬这次站了很久, 也哭了很久, 她向来唧唧喳喳啰里啰嗦, 这是她第一次哭地那么安静。
凉玄等了段时间,等到她胡乱抹了把泪颇显狼狈地走了之后才离开的山谷。
待离开之后又忽的觉得, 在这莽莽人间道,自己却不知该到哪去。
而就在不知不觉恍恍惚惚间,凉玄抬头望去,才发现自己身在清霄宗与万佛寺的交接点, 也就是古镜塔,再往前走点,将要一路行到清霄宗。
说对清霄宗完全没感情,凉玄自个听了都不太信。
那毕竟是他穿书来待过感情最深的地方, 虽然感情越深,收到的伤害就越多,但是那也算是他以往认同过的家。
一袭黑衣于夜中踟蹰, 晚上的塔总是晦暗又寂寞。
凉玄手指触碰上塔的瞬间,耳畔忽的传来一道呼呼的风声以及一点细微的,听起来像铜铃摇摆的声音。
他微偏过头, 垂落凤眼扫去,一把禅杖瞬间从眸前飞过,色泽与轮廓皆有些熟悉,回头望去,就见身着海清的和尚正立在六丈远的地方,双瞳赤如血,直勾地盯着他看。
那张脸凉玄挺熟悉,正是十圣榜之一的禅修太虚。
只是如今的太虚同以往似乎不太一样,体型比以往削瘦不少,眉尖红纹若隐若现,衬上苍白皮肤,在夜中形似鬼魅。
抿得平直的唇线启出一条缝,声音沉哑,仿佛带着极大的怨与恨,字句碾出。
“汝乃何人,人否,妖否,魂否,鬼否?”
太虚几乎是怒目圆睁地瞪着凉玄,眼球里血丝遍布。萦绕在周身的赤光,给人一种近乎恐怖的威慑。
这完全是入魔的征兆!
对方紧紧的盯着自己,让凉玄不由得抬手摸了下脸。他脸上毫无情绪冷漠得要死,心里却在谩骂这秃驴搞什么玩意儿。
只不过是换了件黑衣,容貌还是他的容貌,按理说,太虚不该不认得他。
这场对峙维持了将近半盏茶时间,凉玄迟迟没回答,太虚的脸孔也越变越狰狞,拂袖一动,禅杖重新回到他手中。
可令人愕然的是,几乎于瞬息之间,底部竟生出数条类似于蛇形的生物,黑影一般迅疾往他所站之地袭来。
那群蛇的速度很快,一旦被缠绕而上非死即伤,凉玄持尊武斩断几条,由于攻势过于咄咄逼人,边斩边躲时不由得咬牙骂了句:“妖僧。”
以往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如今话都不说就动手,这秃驴当初怎么出的家,怎么渡的众生?
随着这两字脱口而出,太虚的赤瞳显然缩了一缩,那数条缭乱的黑蛇仍在狂舞,和尚却颤了颤唇道:“你是——何人?”
凉玄心情本就不太好,看见曾对他咄咄相逼的秃驴心情就更不好了,特别想一剑送过去让这秃驴回忆回忆以前是怎么被自己气岔却又无可奈何的。
然而,他此刻身为亡魂,因受某种限制而有心无力,在鬼界的力量换到人界才发挥不到三分之一。
禅杖与鬼刃的相撞发出一道刺耳的巨响,太虚一手捏住凉玄的肩,用力之大到快将他半边肩捏碎,兀然抬手却被反握住手腕。
长卷的睫毛掀起,露出那双冷泉般的瞳。凉玄算是明白了,越是挣扎,这秃驴下手就越是狠。
两回合下来,早已
明白彼此实力,他也不是个爱逞强的,打不过便干脆不动,就这样直勾盯向对方。
瞪瞪瞪,你再瞪一遍试试。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会入魔会变红眼睛?
来,谁先眨眼谁王八。
一鬼一魔同在一处,鬼气与魔气旺到冲天。
也不知道哪根弦突然搭错,目光停留在凉玄身上时,太虚那张无悲无喜的脸忽的皱起,连带着捏住凉玄肩膀的手愈加用力,饶是凉玄忍痛力再强,也不由得蹙眉。
“死秃驴,你是不是疯了?”
他尝试挣脱,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待怀疑自己半边肩没了之际,太虚手忽然一松。
正云里雾里中,霎时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凉玄微愣地掀了掀眼皮,凝滞了大约半晌吧,才猛然惊觉自己被揽肩抄膝抱起,而且抱他的人正是方才差点送他归西的秃驴!
“……你在干什么?”
受肩膀余痛影响,凉玄的喉咙像一口干涸的泉,尾音弱到几乎听不见。
太虚垂眸扫了他一眼,答非所问道:“你是凉兰英?”
“我是你大爷。”
他声音很淡,仿佛极度不爽。
太虚沉默片刻,道:“你就是凉兰英。”
要说之前一句还是疑问,那这一句便是十分的笃定他的身份。凉玄为此眯眼不应,他的脑子顿时有些糊。
对这和尚入魔一事,他其实挺惊诧。倘若不是因一些恩恩怨怨,对太虚比较熟悉,确定这人是那秃驴没错,他险些要怀疑自己是否认错人,或是这秃驴被什么妖魔鬼怪给夺舍了。
虽然说以往这秃驴就与其他禅道和尚不同,他的戾气太重,非是慈悲一道,但也不至于会入魔,何况原著里也未曾有过一句对太虚入魔的伏笔。
他是为什么而入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