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知道那也只是昙花一现
马上会变得破碎不堪的梦
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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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一人坐在餐馆里等了很久, 但他却始终没有等到他回来。----更新快,无防盗上biqugexx.net---
有些困惑地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他抬眸呵出一口潮湿的雾气, 掺杂着雪花的寒风吹开他额前的碎发,略微有些模糊的视线中满是形色匆匆的行人和纷扬坠落的白雪, 却唯独找不到那个熟悉的纤瘦身影。
见状, 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被他小心翼翼存在备忘录里的号码, 漫长的忙音过后却始终无人接听。
或许只是突然有事离开, 碰巧联系不上吧。
有些担忧地在心中不断地安慰自己,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也就没了吃饭的欲望。
坐在餐馆里一直等到午后天色渐暗, 一直看不到人影也等不到消息, 最后他只能随手打包了几样菜就回了宿舍。
而他原本以为, 就算是有要紧的急事, 但以韩瑾安的性格,等过一段时间就会立刻和他联系。但为数不多的假期很快结束他又回到公司, 足足等了两天却仍是等不到对方的半分音讯。
无法否认, 他真的害怕了。
背着经纪人从公司里跑出来,他惶恐又茫然地不断拨打着对方的电话, 依旧无人接听之后他才发现, 原来除了手机里存着的一个号码,他对韩瑾安的一切几乎一无所知。
在不断加强的不安中,他想起了韩瑾安在首尔租住的公寓。
二月的首尔依旧下着纷扬的大雪,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脸色苍白地掏出钥匙打开公寓的门。
并不大的房间空无一人。
似乎是因为主人的离开,就连暖黄色的壁纸都显得异常清冷。
他伸手推开那扇熟悉的房门, 房间内的摆设,依旧是他离开时的模样,没了主人的精心浇灌照料,原本碧绿鲜亮的绿萝在黯淡的灯光下泛着颓败的微黄。
窗外的寒风从缝隙中挤入,墙上的便利贴被风吹落一角。
他一个人在地下室住了几个月,长期的饮食不规律让他年纪轻轻就患上了胃病,为了能让他按时吃饭,每天早晨,瑾安都会早起给他做好早饭再出门上学。
他弯腰从地上拾起那一张略微有些发黄的便签纸。
“早饭给你做好放在了桌上,早上起来要记得吃啊。”少年俊秀端正的字体映入漆黑的瞳孔,字里行间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温柔平和的温度。
……
收起便签纸放在一旁的桌上,他缓步穿过走廊。
他向来都是一个尊重别人隐私并不过分好奇的人,所以虽然他和韩瑾安在一起住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但他从来都没有擅自进过瑾安的房间。
而事到如今,他渴望找到任何一个能帮助他找到对方的信息。
略微犹豫后伸手推开那扇他从未试图打开的房门,房间内的窗扉半开,推门而入的瞬间窗外灌入的冷风蓦然卷起亚麻色的窗帘。
暖黄的墙纸,素色的书桌,简洁素净的房间依旧是他曾经在房门开阖时无意间瞥见的模样,简单干净没有过多的摆设,只是不同于以往的干净明亮,亚麻色的窗帘压住一切可能透入的日光,逼仄黑暗无声环绕。
快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让窗外浅淡暗光洒落,他低头深吸了一口有些微寒的凉风,干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有些刺鼻的味道。
摆放整齐的书架,收拾妥当的储物盒,坐在素色的书桌前小心翼翼地翻动着属于韩瑾安的东西,他俯身试图从中寻觅到任何能够对他有所帮助的信息。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抹去了有关他过往的一切,他翻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却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一无所获,哪怕是一张照片,哪怕是一个号码……
直到最后他失望至极地坐在木制的地板上,冰冷的寒风把书架上的书吹得哗哗作响。
没来由地,他沉默着抬头望向头顶淡薄天光,有些恍惚的视线突然停留在书桌的一侧。
那里有一个上锁的抽屉。
或许……
没有给自己过多的考虑的时间,被心中剧烈翻涌的惶恐和急切冲昏头脑,他在心中暗自说了一声抱歉后搬起椅子狠狠砸开上锁的抽屉,剧烈的撞击声后放在抽屉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那是密密麻麻的,数都数不清的照片。
在空中缓慢飘落的刹那,就像是腾空绽放的礼花,又像是四散坠落的白雪。
“樱花……?”
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借着窗外散落的黯淡天光一张张翻看,他发现这些照片并不是在同一个时间段拍摄的,有些边缘已经微微泛黄,而有些则崭新地像是刚刚冲洗成片。----更新快,无防盗上-------
不同角度,不同时间,每一张照片都各有不同,底端标注的时间也有早有晚,唯一不变的只有那些被相机定格的娇艳花朵,即使漫过缓慢流淌的寂静时光,也依旧凌着早春万里无云的碧蓝晴空犹自芬芳潋滟。
动作急促地把照片一张张捡起放回被他砸坏的抽屉,想把抽屉重新放回时却遇到了阻碍。
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了抽屉的夹层中,他伸出手指用力一掰才把夹在缝隙里的东西拿在了手里。
那是一个已经空了的药瓶。
无论是样式还是形状,都和他曾经在收纳盒里见到的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原本被外力刮蹭过的瓶身依旧完整,雪白的瓶身上印着药物的名字。
拿着药瓶靠近窗畔,他借着窗外倾入的暗淡日光细细观察。半隐在刘海下的漆黑瞳孔却在看清那一行英文字母的瞬间陡然收缩。
没有任何防备的,他突然愣在了原地,四肢僵合,咽喉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没学过医理,更不精通英文,但这个印在药瓶上的单词,他却一眼就认出了含义。
「Duloxetine」
泛白的指尖在齿间狠狠碾磨撕扯,刚刚结痂的伤口复又鲜血淋漓。但他就像是完全察觉不到疼痛一样任由稀薄的腥红在口中缓慢逸散,空洞无神的瞳孔死死凝视着手里的药瓶,泛白的嘴唇剧烈颤抖齿缝间渗出浓烈的红。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Duloxetine」——度洛西丁,一种专门用于重度抑郁症和难治性抑郁症的特效抗抑郁药物。
他去医院就诊的时候,负责治疗的医生曾经向他提过这种专门用来治疗抑郁症和焦虑症的精神类药物,也明确告诉他,以他的病情,绝对不能随意服用这种药物。
因为这种药与其说是治病救人,倒不如说它是一把双刃剑,和显著的药效相对的是非常剧烈且反复的副作用,除非病情已经严重到不可控的地步,否则医生绝对不会让病人服用这种药物。
不可能的……一定是搞错了……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失去知觉的双腿仿佛在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目光空洞地跌坐在地。
怎么可能……喃喃自语着伸手捂住无神的双眼,他屈指死死抵住泪意上涌的冷白眼尾,干燥的嘴唇被牙齿撕咬得一片腥红。
他怎么可能会得这种病……怎么可能……
狂风吹过,被吹乱的照片散乱一地。而他无意间低下头,散乱的视线却在触及照片覆盖下那一角淡蓝的瞬间,陡然凝滞。
那是韩瑾安的病历本。
一定不会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他伸手颤抖着翻开病历本,素白的纸页被揉折翻卷坦露真相……
那一刹那,可怜的潘多拉打开魔盒,将深藏其中的无尽混沌释放,唯独不见最后的希望。
……
究竟该让他如何形容那种感觉……
短暂的空白消散后满溢的震惊和错愕在漆黑的眼底悄然发芽,疯狂缠绕的根梢裹挟着剧痛划开平静无波的瞳孔,像是被利剑刺穿的玻璃般自碎裂的缝隙中滋生出见血封喉的荆棘。
原来最愚蠢最可笑的人……一直都是他自己而已……
满心以为着能来日方长,总是在心里告诉自己终有一天他能偿还对方给予的温柔,报答他毫不吝啬的善意,所以就这么日复一日,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的温暖。
攥着纸页的手猛地收紧复又无力地松开,他自嘲地阖上通红的双眼,稀薄血水顺着指尖滴落,在褐色的木质地板上晕染开浅淡水痕。
曾经很多人都问他,抑郁症究竟是什么感觉。
不会流血也不会受伤,那种感觉就像是独自一人被围困在逼仄的黑暗中,四周一片漆黑,伸手只能触及冰冷的围墙,放声求救却只有自己的声音在耳畔回荡。
那是一种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比起生理上的疼痛,它更像是一场至死方休的凌迟。
但就在某一天,坚硬的墙壁应声裂开自缝隙中突然落下一丝天光,那束光是那么的弥足珍贵,温暖柔和,他满心渴望地向光靠拢,却又害怕光会在某一刻离开。
但他直到这一刻才发现……原来这束光并非来自白昼的天空。
而是和他一样,满身伤痕,就此缓慢溺亡于冰凉刺骨的深夜尽头。
……
“咔哒……”什么东西从书页间飘落在地的声音。
原本放在书架上的书被风吹落,浅色的书脊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轻轻伸手拭去眼角渗出的泪水,他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缓缓俯身……
黯淡的日光下,落入眼中的,是一张沾满血渍的明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