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间扭头的书画突然惊呼出声, 声音带着忍不住地恐惧,扶着明雀离的手微微颤抖。
明雀离的身体一顿, 顺着书画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老人,但却基本看不出人形。他太瘦了,只剩下一张干枯的皮裹在骨头上,双眼空洞, 直勾勾地看着这个方向。
而现在, 他站在拐角处走廊的下面,疯长的柳树遮过了他半个身子,狰狞的树影垂在他身上, 是一种令人心惊的诡异。
不怪书画突然大叫出声,就是换一个人,没防备间看到这一幕,怕是都会如此。
明雀离心中一动, 转身走向了老人的方向。
书画这个时候也已经回过神来,连忙迈起步子跟上。她心中忍不住思量,这个人怕就是那个被留下看守宅子的老仆了,但怎么会是这样一副吓人的样子?
不仅是他的身形,更重要的是,那老人身上隐隐透露出的一种感觉, 让书画全身都微微发抖。
就好像你一个人走在夜路上, 周围什么人都没有。但在你的背后,就好像有人在看着你,跟着你, 但你回过头,却什么都没有……
“静心!”
微冷的两个字突然响起,书画的身体一抖,从臆想中回过神来。她看了一圈周围,发现那几个侍卫和她一眼,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
明雀离轻轻画了一个符号,凭空之间就响起一声爆鸣,周围的空气一荡,泛起一圈涟漪。
书画和几个侍卫只觉得眼前突然一亮,就好像周围的景色都被拨去了一层纱,空气也都清新了许多。
看着前面又大步走去的夫人,书画连忙跟上,忍不住问道:“夫人,刚才……”
“死气,”明雀离随口答道,眉头却没有松开,“这里的死气太重了,你们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就难免会被它们影响。”
书画了悟地点点头,心中还不太明白,却没在问了。
反正夫人那么厉害,他们做下人的蠢点也没事。
这边发生了那么多事,而那边的走廊里,老仆依旧站在那里,似乎连动都没有动过,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边,没有一丝光彩。
“你就是这里的老仆?”来到了走廊处,书画警惕地问道。
那个老仆终于有了动作,他的眼皮动了动,缓缓地将眼睛转向书画。
“……大人离开后,确实是老奴一直留在这里。”
沙哑的声音响起,正是那个老仆所说。
明雀离这次没有等书画开口,而是自己问道:“你的眼瞎了?”
他看着老仆的那双眼睛,直接问道。
“夫人好眼力,”老仆轻轻地点头,他走动起来,骨头一阵咯吱咯吱地响,好像随时都会断掉一样,“八位客人,请过来一坐吧。”
说着他转身,沿着走廊往里面走去。
书画却是微微一惊,此行他们一共带了六名侍卫,加上她和夫人,确实是八人没错。
但这个已经瞎了眼的老仆,又是如何知道的?
“不奇怪,”明雀离已经跟上了老仆的脚步,语气微冷,“任何人在黑暗里待久了,对声音都格外敏感。更何况我们之前确实没有掩饰过。”
他看向前面的老仆,那个诡异的人形仍旧僵硬地走在前方,刺耳的骨头声响并没有听过,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个老仆真的是活着的吗?
可确实是活着的,明雀离笃定地想,一个人身上是不是活人的气息,他还不至于分不出来。
但是能在死气这么浓郁的地方活那么久,就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那老仆走在前面,几个侍卫围在明雀离身侧,戒备地环视着周围。
或许真的是瞎得太久了,那老仆在这走廊之中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了大门里侧一个小小的门房里。
这倒确实是老仆该住的地方。
吱呀——
老仆推开了门,哆嗦着手点燃了一根蜡烛,昏暗的房间里霎时有了一丝光亮。
没有让侍卫进来,明雀离紧跟着进屋,打量了这窄小的房间一眼。
这个房间无疑很小,但比起宅子里的破旧,这里显然被人好好收拾过,也有着长久住人的气息。
在椅子上坐下,明雀离将目光放在了老仆身上。
“你似乎,并不十分意外我们的到来。”
老仆:“这都是命,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您要问什么,就问吧。趁我这把老骨头还活着,还能够说出个一二来。”
明雀离的眼神闪了闪,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这宅子里的空房间那么多,你又为何住在这么个鬼地方?张武一行人已经死了,就算是不死,他估计也不介意换个地方住。你又是为什么,不肯换个地方呢?”
老仆干瘪的嘴唇动了动,他低头剧烈地咳嗽两声,才缓缓开口道:“若是我说因为是靠近大门方便出行,夫人必定是不信的吧?”
明雀离轻轻一笑,并不说话。
好在老仆也没有想到要得到他的答案,自顾自地说道:“那里面啊,死了太多人。老奴我可不敢住,住了是会做噩梦的。”
明雀离转了转手上的金镯子,“噩梦?什么噩梦?”
“夫人此次前来,想必是为了大人的事情。”老仆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地道,“八年前,大人突然要告老还乡,这也不奇怪,毕竟苏老将军的那一案,牵连得太广了。”
“苏老将军被诛得是十族,也包括门生。大人微末之时曾经受过老将军的教导,这一点虽然后来没人知道了,但大人仍旧怕走漏风声,所以连夜上书,恳求皇帝允他告老还乡。”
老仆干枯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回忆之色,“好在皇帝没有多加为难,大人从宫里出来后,就让人先收拾着行装,第二天就出发。”
说到这里,老仆突然停了下来,他“看”向明雀离,“夫人你说这世界上的梦会成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