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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道 19(1/2)

如果不是因为陆野,其实林均不会选吉他社。

按照他时年十六岁自以为洞察世事的逻辑,出风头不如避风头,猥琐发育是青少年科学发展第一要义,吉他社必然有乐队,乐队必然要表演,表演必然要抛头露面,抛头露面必然要承担翻车风险。

然后人设崩塌,在短期或者倒霉的长期里成为全校善意或恶意的关注焦点。想想就很惶恐。

他知道自己一直是个胆子不够大的人。可是好巧又长了一颗离经叛道的大脑,时刻都在怂恿他搞事且不搞平常事,这两个特点组合起来,导致他在实现个人价值的道路上经常激情跑偏。

好在他偏得神不知鬼不觉,根本没人发现。

“知道我为什么去吉他社吗?”林均问陆野。

陆野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刚才的话题被林均岔开,“为什么?”他顺着林均的话问道。

“开学的时候听说了一个传言。”林均说,“关于你的。”

“什么传言?”陆野饶有兴致地问。

林均走到林净道的轮椅后面,把轮椅转了个方向,朝着空空荡荡的操场。台上没有防护栏,他只要用力推一下就可以让轮椅上的人在两米外高空坠地。

“你高一有三个同桌,他们的爸爸那一年都死了。”

“是有这事。”陆野点了点头,“所以呢?”

“所以,”林均勾了勾嘴角,“他们说你克父。”

陆野的眼珠子转了转,“你是为了这个来吉他社的?”

林均笑了笑,“算是吧。”

陆野发出一声浮夸的叹气,“天哪。”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锦鲤。”林均说。

他松开一只抓轮椅的手,放到自己心口上摸了摸,“我看上去有这么丧心病狂吗?”

陆野盯着林均,摇摇头:“看当然是看不出来的。有些人表面美颜盛世,其实心里藏着一个恶心的大变态呢。”

他说这话的嗓音柔腻过头,听起来不大怀好意。

“有些人嘴上说恶心,其实心里希望自己就是大变态呢。”林均说。

陆野愣了愣,点点头:“是哦。”

他发出一串意味不明的笑。这一次的笑声持续时间很长,蛊惑性成正比倍增,林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到他微微滚动的喉结上。

陆野的喉结比他见过大部分男生的喉结都要小得多。

大概也是因为小的缘故,喉结的弧度非常圆润,从视听结合的角度评价,形状和声音相当般配。

“那现在呢?”陆野总算停下了润得瘆人的笑声,没头没尾地问道。

“什么现在?”林均把视线从那个喉结上移开。

“现在要不要丧心病狂一回?”陆野指了指林净道,微笑道,“也不用找人替你克父了,封建迷信要不得。”

“丧心病狂的人一般不对老弱病残下手。”林均说,“对作案对象有高标准严要求。”

他把捂在心口的手拿下来重新握住轮椅,冰凉的金属手柄贴着他的掌心,温差刺激着他的神经保持紧张。

细微的风声中,似乎听到了冗杂的声音正在由远及近。

“你就不恨他吗?”

陆野还是没有放弃对林均大义灭亲的怂恿。

“恨也要有感情基础吧。”林均说,“除了血缘关系,我和他本质上就是不认识的陌生人,陌生人有什么好在意的?说实话,陌生人相处的时间还比我们长点呢。”

“这是大人的逻辑,”陆野说,“只能说明你现在学会了不在不必要的人身上浪费感情,不能溯及既往。”

无趣的争论。

林均一向懒得纠结这种问题。

纠结也纠结不出花来。

毕竟他从来没真正搞清楚过自己的感情。

就算没搞清楚,这十八年不也有样学样和正常人一样活过来了么。

有没有,是不是,为什么。这些问题只要不影响生活继续,在他看来就不是问题,没必要强求答案。

感情不仅没有标准答案,甚至连固定答案也没有。

就像陆野说的,昨天可能还在青春缺爱期死去活来,今天说不定就大彻大悟看破生死了。

反正林净道快死了。

他只要做一个安静的看客就好。

从他个人的学习经验来看,旁观比参与吸收的东西要多得多。

“好吧,那就算恨过吧。”于是他敷衍道。

穿着东江作训服的学生正在从操场的两个入口鱼贯而入,林均眼尖地看到其中一列人里走在最前面的教务处主任,旁边还有五六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女,看上去都像是老师的样子。

陆野神色平静地看着走上操场的人,良久,吹了声不长不短的口哨。

林均下意识地把轮椅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做完他有点后悔,手立刻从轮椅上欲盖弥彰地垂下来。

陆野果然没有错过。

他哼笑了一声,对林均说:“你看,有时候我们自己也猜不着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他走到轮椅前,撑着大腿蹲下来,抬头看着林净道。

“道长,”他轻声唤道,“醒醒吧。”

林净道的头生气全无地耷拉着,没有一点肉眼可见的反应。

陆野叹了口气,看着林净道紧闭的眼睛。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死啊。”他无奈道。

“你不应该希望他活得久一点吗,”林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个视角让他在这种隐约像是釜山行的气氛里找回了一点底气,“死人的血应该没用吧。”

陆野歪仰起头,向林均狡黠地一笑,反问道:“谁说我一定要用他的血?”

他把手上的输液管拔下来,因为没有按住血管,带出一个迷你血液小瀑布,有两滴正好溅到林均的脚下。

“他的血可以用,你的血当然也可以,等你以后有了孩子,还有你孩子的血,”陆野按住冒着血珠的肘窝,把没用完的血包扔到了地上。

“你以为有分裂人格的家族基因就是最适合病的身体吗?”他看着林均,“病需要的不止你们的血,他还需要这个身体和他志同道合。你觉得你是吗?”

“为什么不是?”林均反问。

主席台下面的铁架上响起了脚步声。

陆野没有站起来,只是把头伸向楼梯的方向,对下面做了个离开的手势:“不用上来,在操场上待着。”

他把头转回来,对林均笑了笑,瞳孔深处还带着一丝尚未殆尽的红色。

“你当然不是,你从来都没有被当作他的身体培养过。”他说,“你一直都是一棵温室的小花骨朵,就算有贼心也没贼胆的小花骨朵儿。”

林均很想纠正他的儿化音。

铁架楼梯又嘎吱了一声,大概是刚才的来人下去了。陆野微微一笑,伸出手打了个响指。

乱糟糟站在操场大草坪上的人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弯腰,屈膝,屁股着地,盘起双腿,连动作步骤都是统一的。

“如果你当年不来吉他社,我不会主动和你接触。”陆野从林净道的脚边站起来,看着林均,“你爸爸不想让你知道关于病的事,他希望你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被卷进来。怎么用病的能力,怎么用最少的力气控制最多的人,怎么让他们意识不到自己被控制,这些他只教过我,你一点都不了解。”

一阵劲风从陆野的方向毫无预兆地吹过来。

林净道的头仍然无意识地低垂着,后脑勺上本就被风吹得杂乱的头发被惯性带着向四面八方弯伏下来,露出了发根的枯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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