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白黎沉默着,他静静的想.
原来那就是祁疆说的有趣的玩意啊。
“一点也不有趣。”
沉默的跟在男人旁边的少年蓦然开口,白皙的脸庞在黑夜中沉溢着悲伤。
“还有,她不是玩意。”
祁疆偏头看着白黎,少年猛的抬头与他对视,他们就那样僵持在阴暗空荡的楼梯里。
白黎只是想说,她也曾经是人类,拥有着人类的三情五感,七情六欲。
以至于死后还念念不忘的在那个无人进出的天台上等待着,甚至不惜以幻术诱骗学生。
但是,她又从来不伤害他们,只是想要看看他是不是她一直在思念等待的人。
她不该被人说是一个用来逗趣的玩意儿。
“我承认我不该说她是玩意儿。”
祁疆身上的危险气息又重了,白黎知道他可能惹怒了他,可是年少气盛的少年哪里管的了那么多。
固执的盯着眼前的男人,白黎只觉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啊。
祁疆认真的看着仰起头的少年,才发现对方的眼睛已经湿润。
半晌,才无奈的微微叹了口气。
祁疆伸出手,用指腹抹掉了白黎还没来得及掉出来的泪水。
白黎发现,这男人连最应该柔软的手心里都是茧子。
他没有躲开他的手,厚厚的老茧磨的白黎柔嫩的脸生疼,但是少年硬是一声没吭。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祁疆把手插进口袋里,缓缓抬起了步子。
白黎心想,这男人的心大概是这世上最坚硬的东西做的吧。
不过由不得他仔细思考,他就下意识的跟上了祁疆的步子。
一长一短两道影子印在华大夜里空荡的大理石砖上。
他还是没能明白祁疆为什么生气。
祁疆慢慢的走,白黎就慢慢的跟着。
不过才熟识了短短半日,他们之间好像就已经拥有了别人无法插足的默契和融洽。
“你觉得她很可怜,所以你为她悲伤,甚至为她流泪,对不对?”
白黎错愕的望着他,却不得不低下了头。
“对。”
“那如果有一天你变成了她呢?”
白黎彻底僵住。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有一天,你在乎的人和她在乎的人一样,都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没有行动能力的尸体,你是不是也要像她这样,跟他妈傻逼似的一直一直守在一个地方,等一个或一些永远也回不来的人?”
白黎嗫嚅着,不知为何向来盛满了笑意的眼睛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又一次装满了泪水。
“不,不会的,不会变成这样的!”
才不会这个样子,最珍视的母亲,才不会死去,才不会变成没有灵魂了的一坨烂肉。
祁疆停下脚步,身后的少年已经泪流满面。
真丢人,活了那么久,居然还能忘记自己的身份,甚至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白黎,你要记住,你是妖,只要不出大乱子,你就会一直活着。一直一直,你的生命没有尽头。”
“而收养你的父母只是人类,他们会有生老病死,会有六道轮回,只要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他们就不会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类了。”
“你不可能让那些人类去陪你一辈子的,人类的生命短暂而又脆弱,而我们妖族却拥有着漫长的岁月和强悍的力量,他们迟早要离你而去。”
白黎捂住脸,努力不让自己现在的样子太过难堪。
他无法设想易安和白安歌离他而去,无法想象失去两个母亲后的生活,他好不容易才从枯燥无聊的沉睡中醒来,就遇到了这两个温柔善良的人类。
真的,真的无法失去啊。
向来自诩强大的男孩子第一次,第一次捂着脸蹲在地上无声哭泣。
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尊严。
“人类会在短暂的生命里喜新厌旧,会遗忘许多曾经美好的东西,他们可以做到毫不在意重新来过。”
“你能吗?”
“只有沦陷在他们的七情六欲里的你,才算是愚不可及。”
祁疆的句句话语都化作了最尖利的刀剑,一下一下捅着少年的心。
是了,这些年来易安和白安歌精心的照顾,几乎都让他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忘了自己来自哪里,又该去往何方。他在日复一日用心烹饪的饭菜里,在年复一年的细心教导里,渐渐遗忘了,他是妖,还是天地之灵催生出的精怪,拥有着比寻常妖怪更加昂长的生命。人类的一辈子,也不过七八十年,与他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
他甚至开始满足现状,开始拥有人类的七情六欲。
白黎死死咬住嘴唇止住自己的泪意,却悲哀的发现他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伤心,心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撕裂,甚至都无法开口制止祁疆让他别说了,更别提反驳他。
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受不了一丝的刺激和诱导。
祁疆最后还是从白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面巾纸轻轻给他擦着眼泪。
白黎小声的打着哭嗝一言不发。
祁疆像牵儿子似的牵着他往寝室走,最后发现男生公寓的大门锁了,又只好认命的幻化出翅膀。
他朝白黎伸出手,
“快拉住啊大小姐,难不成还等着我抱你吗?”
白黎只好拉住男人的手,咬起嘴唇不想让男人知道他正在怄气。
幻化出的金色翅膀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几乎是瞬间,祁疆就带着白黎飞了上去,落在祁疆寝室外面的阳台上。
“放心,从你来我寝室开始,我就下了隐身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