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也不管有没有人回答他,自个儿踱到了左边那匹黑色战马—仓沙墨澜旁边,然后在怀里左掏掏、右掏掏,摸出了一坨白色的不明物体,竟然喂起了马。
“传说中的仓沙墨澜啊!”
大汉见那马真的吃掉了少年手中的东西,相当震惊。
要知道,这种品种的战马因身具灵性而极其少见,而且最是桀骜不驯,甚少接受喂食之举,非亲近之人不得靠近。可现在却接受了这少年的喂食???
大汉正要出声阻止,却见那少年眉眼带笑地回首望了过来。
“大块头!”
纯粹到极致的笑脸,明艳地让人心头一跳。
“你家夫人怎么那么有钱啊!”
大汉眼角直抽。
他自认武功一流,却完全不知要怎么应付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而少年也似乎没指望他回答,很快就转过身去继续喂另一匹马……
少年一边摸着马脖子,一边喂食,还东拉西扯、指手画脚地指使着轿夫们去收拾那早已碎成一堆的破烂轿子……
???
看着那少年站在两匹马之间颐指气使的模样,还有那一群被他指使得手忙脚乱的轿夫,大汉的嘴角僵硬,心里更是古怪的很。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现在他自己站在对方那一伙人中看着他们倒腾,而那名少年却正大光明地呆在本该是属于他的阵营悠闲地喂着马???
“缠叔!”
正当那大汉满脸满心都在古怪地时候,骤然听到马车里的女人叫了他一声,他这才自懊地重重拍了下脑袋往回走。
还没待他走到,就看见一只苍白的手掌,撩开了厚锦车帘和珠玉挂饰,探身而出。
两匹拉车用的战马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晃身踢踏了几下。
而站在两马中间的封刑玖,盯着那倾身而出的女子,眼色清亮如星……
软而不柔,弱而不娇,满身素色而又不显病态,举止恬静、面容温和,不配衣饰、不失粉黛,三千青丝尽收脑后……
这女子,果真是做妇人发髻,而发髻间,别着一朵玉簪花!
少年有些惊讶。
守孝的妇人?!
大金朝民间,有个约定俗成的风俗,凡女子死夫,守孝三年便可再嫁,但若是真心想为丈夫守节,也可选择守终生孝。而守终生孝者,需在发间配戴玉簪花,以示其心志之冰清玉洁。
玉簪花,是节妇的象征!
“夫人!您身子不好,受不得冻,还是回车上去吧……”
大汉不知所措,抓了抓脑袋,像是在为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而尴尬。
女子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无碍”,便微扶着大汉的手臂,下了车来。
有粗犷的驾车大汉做陪衬,那女子越发显得轻而弱。她看起来很年轻,瞧着不过双十之龄。
女子轻缓地走到少年三尺之距的地方。
“这位公子,可还有事?”
本是无礼的问话,偏偏由这女子的口中说来,却如三月春风般自然。
封刑玖咧嘴,皮笑肉也跟着一起笑,随手摸了摸马脖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任性随意,“当然是有事,你的奴才把小爷我的轿子撞翻了,你说要怎么办呢?”。
他眯着眼,满脸戏谑。
素衣女子盯向那残破的青色小轿,眉头微凝,倒是像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也难得不吵不闹,竟饶有兴趣的看着,在安静地等对方回答。
“公子的软轿虽年岁已久,但看来却也似乎并非凡品,黄白之物也许并不能赔得其价值……”
女子侧身相让,微微一礼,“若公子不嫌弃,这辆马车就算是我替我家下人的赔礼吧。”
这破轿子换这辆马车,那倒是划算的很!
封刑玖点头,眼中一片流光溢彩,像是要开出一朵花儿来。
女子见他同意,没有多话,转身就离开。
目送着前方遥遥而去的素衣女子,少年恍然发现,竟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
冷风曼徐淡空影,纤衣寥寥净无尘,九天飞来文雅客,不是暗香不可闻。
白色的雪花轻若飞丝、悄然而下,雪中的金衣少年衣衫紧拢、默然而立。而前方,车夫对夫人送出马车之事十分地不解。
“夫人!”
“就算这马车是,是那位送给您的……可您、您这又是何必呢?”
女子微叹,淡若无声,“自然是有必要的。”
大汉不太明白这所谓的“必要”,究竟是针对那位,还是针对这年少成名的小侯爷,于是不经意间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那茫茫一片的混沌中……
金色明艳,似锦绣花开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