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扶着床沿,另一手撑着自己的膝盖,缓慢而又艰难的慢慢站了起来。
简竞世眼睁睁的看着简一转过了身子,背着他抬手在脸上抹了几下,是在擦眼泪吗?
“你醒了就好,我……我可以走了。”
不知道跪了有几个时辰,简一好不容易的攒起一把力气,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简竞世用自己仅剩的精力,坚持看着简一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卧房,他还想撑起身体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快就走?为什么自己一醒他却走了?但是,实在是没有力气了,简竞世很快又昏睡了过去,嘴角还留着一抹不甘心的痕迹。
简一踉踉跄跄的走去了简府最深处的那间大屋,他找到了卧房中的大床,他娘亲早就不在了,这间屋子除了摆设没变,到处都透着冷清。简一慢慢爬到了床上,侧躺着,蜷缩起自己的身体,怀里还拥着小白。
小白打小就很乖巧,简一不说话,小白就陪他安静的趴着。感觉到简一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小白忍不住用濡湿的鼻子拱了拱他的脸庞。
而简一,早就已经困倦的睡着了。
睡梦中,简一觉得他又见到了他的娘,他娘温柔的对他笑,怜爱的抚着他的脸:“一儿,你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跟我讲。”
如泉涌的眼泪就这样在梦中顺着眼角,流淌了满床。
“唉。”
隐约一声叹息,轻飘飘的回荡入了简一的耳中,让他的心为之一颤。也许就算说给了娘亲,最多也只能换来这一声无奈的叹怜吧。
随着叹息,是一双白皙的手,为男孩微颤的身体盖上了一床被子。
若大的简府,没有一个下人发现,简家的大少爷就这样在阴冷的大屋过了一夜。
那一年,简竞世三岁,简一九岁,那也是简竞世记忆中在哥哥面前最后一次撒娇。
后来也不是简竞世不想了,而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简一不再寸步不离的跟在他的身边。简一好像一下子变得很忙,总是忙得忘了来看他。
简竞世曾经也为此哭闹过,经过幻雪夫人一次严厉非常的训斥后,他才彻底灰心失望了。
幻雪夫人对他说:“你哥哥将来是要继承启明阁的人!能跟你一样天天游手好闲吗?!不要再缠着简一,简府有你一个没出息的纨绔子弟足够了!”
而那一年的檀香手串,也掉进了荷花池子中遗失了,再也没有找回来。
影先生越来越少来云居了,有时候隔个几天,有时候隔个数月。
那个神秘的地下室被彻底封存了起来,也像是斩断了影先生对这里的一份牵挂。
没了影先生的经常光顾,姬家兄弟的生活也随性了很多。姬舞打小就有个比哥哥活泼许多的性子,云居关不住他的心,养好了身子就迫不及待漫山遍野的探险。
姬墨近乎无原则的纵容着他,每次出门就只是紧紧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看着弟弟充满朝气的身影——这是那段时间唯一能将他从那种深深的绝望中拉出来的东西。
“哥!哥!”姬舞突然在前方向他挥起手臂,一脸焦急,“你快来,这好像有个人!”
姬墨的心中随即一颤,他上前一把将姬舞拉至身后,警惕万分的看着雪坑里那一团蜷缩的人影。
“哥?哥……”姬舞使劲抓了抓姬墨的肩膀,皱着眉道,“哥,那个人好像昏迷了。你,你别紧张,你抓疼我了。”
姬墨这才恍然回过神一般,松开了对姬舞的钳制,但仍旧将他死死挡在身后,自己则小心翼翼的迈步上前查探。
“好像……好像还活着。”
自从度过那个残酷的冬天之后,北方风调雨顺了三年。
这时的姬墨已经有十岁了,姬舞也已经八岁,如今的兄弟俩身边多了一位照顾生活起居的下人——桂婶。
这些年,姬家兄弟二人一直待在云居过着简单朴素的生活,影先生虽然从不曾苛待他们,但是不允许他们离开这片林子。桂婶隐隐约约的也能感觉到,二人并非普通农户家的孩子,因为大户人家公子身上的贵气是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其实,桂婶还要感谢这兄弟二人。大荒那一年她带孩子来北方寻亲,结果不但亲人早已不知所踪,半路上她的独子也走丢了。独剩她一个妇人,在漫漫山野中又迷了路。濒死之际,是姬家两兄弟救了她。之后又求得这个地方的主人,同意把她收做下人。
虽然看似只是他们的举手之劳,但这并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际遇。所以桂婶很知足,在照顾两兄弟的生活上相当尽心。她本来就是个老实的乡下人,做起事情来手脚勤快,做人也是本本分分。而失子之痛,多多少少也因为姬家兄弟的出现,得到了些许抚慰。
就这样,三个人又组成了一个简简单单的新家。姬舞喜欢这份离群索居的宁静,姬墨也很享受这难得的家庭温情。桂婶一边忙碌着,一边也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她的“小石头”。
有的时候,姬墨看着山里夜空中明亮的群星也会想:如果没有姬家的血海深仇的话,也许他们会一直就这样平静的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