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乃甲兵之本,国之大用。安宁则以别尊卑之序,有变则以济远近之难。是以,大金国的历代君主,对马政都相当重视。只是近年来,马政情况却越发糟糕,督养不力、不行验印,马户编审也时有纰漏。只因马政本就繁杂吃力、难以应付,皇上对某些内部操作这才睁只眼、闭只眼,没过多苛责。但如今一个小小主簿居然都贪成了这副模样,难怪马政的种种问题一直停步不前。
皇上下令要彻查严查,并派了金池明作此次案件的督查使。
太仆寺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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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夜凉阁内
朱红色的雕花门内,一个满身伤痕的青年男子趴在罗汉床上,□□的背部上,鞭痕交错。
季覃在给男子擦药,秀眉皱的厉害,“你怎么就这么笨呢,不知道用内力挡一下呀,让你去探消息你就由着他们折腾你!”
晁旭埋着头,并没有搭话。
本来就是自己在瞎帮忙,他不想给夫人的计划带来任何意外。
贪污这种事情其实说大不大,但夫人运筹帷幄,算准了皇上会彻查这件事,真是厉害!
想着想着,心头就像被人掐住了似的难受……
这个女人,曾经那么快乐那么幸福,轻灵时像天空漂浮的白云,豪迈时像草原奔腾的烈马,自由畅快、绚烂夺目!
她本该是这样的人!
可世事赋予她苦难,让她不得不旋转周全;责任驱使她前行,让她必须无惧无畏。
他不知道当年远在沙场的她,亲眼看着五万将士在她眼前覆灭时,有多么仓皇无助;也不知道当年婆罗门中,少庄主在她面前呼出最后一口气时,她心中是怎样的摧心裂肺;不知道她拥着少庄主冰冷尸体拜堂成亲的那一刻时……
晁旭察觉到有种骤然的心痛,最终,似乎却也只能这样,喃喃轻叹一声她的名字。
“阿覃,清云她……”
躺在床上的男子面露痛色,语气委屈如孩童,“她不该是这样的……这些,明明是不该她承受的……”
季覃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叫夫人的名字!
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紧紧握住了男子颤抖着的手,轻轻安抚着他。
她无法开口说些什么,因为那是一段她不曾参与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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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一,京兆尹寇安提审太仆寺主簿吉德,枢密使总使金池明作为督查使在侧旁听。
寇安赤目圆瞪,询问其钱银之来源。吉德跪于堂下,瑟瑟发抖,似乎极其害怕,回答却说是做生意所得。寇安惊堂木一拍,又质问到底是何生意,与谁做的生意,等等问题。
吉德经过惊堂木那一拍,瞬时间抖如糠筛,直言说是做皮货生意赚来的。
大金民间因皮货生意发家的人倒也不少见,主要是将南方盛产之物带去北方销售,再将北方质地上乘的高档毛皮带回南方的一种经营模式。
这在民间的确是允许的!
寇安接又问了多个问题,吉德都一一回答了,相当配合。一堂案审下来,这吉德好像真的是被冤枉的。毕竟就算贪污,他一个小小主簿,又不是什么有权力的职位,就算想贪也不应该贪得了这么多。
案情停滞不前,于是退了堂,择日再审。
京兆尹大人需要和督查使交流交流。
退堂之后,寇安便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告诉了这位枢密使大人,金池明听着,嘴角扯笑,并不说话。
寇安眼见美人含笑,心口一突,赶紧移开了目光,心想这艳绝大金、容颜冠世的称号,果真并非虚名!
而容颜冠世的枢密使大人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只笑说明天能否将那犯人借他一用。
借犯人?
寇安心中奇怪,这本是不合礼法之事,但他一想到皇上派了这位来,说不定是有什么另外深意的,于是坦然答应了。
第二天,寇安便被金池明请到了刑部的审讯室。而被审讯的人除了疑犯吉德外,还有吉德的一家子人,老婆儿子姨娘,居然都在!
审讯过程如何,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审讯结束之后,京兆尹大人随金池明出来时,脸色刷白。
审讯结果出来了,当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来那主簿的钱银,竟然都是太仆寺卿给他的封口费!
身为主簿,要记载大金每年马匹的采购等兑算之事,就他所说,边境六牧的三十六所马场里,至少有一半的马场,每年在采购上都会有一笔不小的黑账。他帮寺卿大人销掉黑账,寺卿大人给他应有的酬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