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涉及到太仆寺卿,便已不再是小案件了,寇安问他有何证据,吉德说为了给自己多留条后路,所以每一年的黑账记录,他都将之记载了一个小册子上。
寇安闻言,立即派人去了吉德的家,果真找出了那本册子,记载着天佑六年到永平四年,共十来年的黑账记录!
***
一辆宽敞的马车内,容颜冠世的男子一席白衣,正斜靠在软榻上闭目小憩。靠近车帘的角落里,京兆尹大人满脸局促不安,眼角时不时向那软榻之上的白色身影瞟上一眼……
“寇大人可有疑问?”美目乍开,眸色沉沉。
偷看被抓了个正着,寇安只好强装镇定,“下官是好奇,大人您怎么知晓,那吉德昨日供词有误的?!”
金池明略微换了下姿势,改为一手支额,另一只手却开始逗弄起面前鸟笼里的翠毛鹦鹉来,有一下没一下的,似乎是感觉极其无聊。
“皮货生意虽然赚钱,但也并不好做。能在这上头赚钱的人,要么是常年经营这一行业的老手,他们大都有自己的运输方式和出货渠道,再者就是有地方势力保护着的富豪,有权有钱这生意才做的起来……”
“而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主簿,连个七品芝麻官都算不上,他一无人脉、二无权财,说靠皮货发家,叫人如何相信?”
寇安听了之后尴尬异常,因为他就相信了……
不过,这也让寇安些微不解,这种贸易上的事情,连他这种活了将近三十个年头的人都不甚了解,这位枢密使大人却为何能知之甚祥?!
“下官有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心,不知金大人可否解我疑惑?”
白玉般的手指持着喂食的勺柄,一下下地点着鹦鹉的脑袋,动作粗鲁却又不违和,“你且说说看……”
“犯人刚一开始的时候,虽然……虽然受了刑,但却并没有打算要招供,就算是他儿子已招供,说他每年都有一笔不明之财后,他都在咬牙坚持……”
“后来您悄悄给他说了一句话,他就招供了……”
“恕下官愚钝,一直没能想明白,大人您给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寇安是真的很奇怪,索性将自己不明白的地方全说了出来。
金池明勾了勾嘴角,手里逗弄鹦鹉越发起劲儿,开口的语气却十足冷漠,“你在这里受着生不如死的酷刑,可那个承诺过要保你的人,又在哪里呢……”
……
寇安好一会才意识过来,金池明这句话就是当时给吉德说的那句。
他心中大惊,脱口就是:“你怎么知道有人要保他?!”
居然连敬称都忘了!
金池明也没怪他无礼,他放下了手中的银制勺柄,歪着脑袋斜眼看他,好似有些开心,挑眉眯眼,带着一丝刻意的恶毒,他说:
“我猜的呀!”
寇安……
竟然是这么任性的理由???
寇安突然更加迷惑,这次却是为眼前这个恶名昭著、残暴不仁,却拥有绝美容貌的少年。
二十岁,弱冠之龄,本就该是少年吧!
可有谁敢把他真正当少年来对待?
没有人敢!
他寇安,当然也是不敢的。
那一瞬间内心的冲突,让寇安哑然无言。面对那样一句任性的原因,他不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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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审出事情的真相,自是要上报朝廷的。不过皇上既然派了专门的督查使,就是防止上报过程中受人阻挠。
新任京兆尹办事雷厉风行,当晚就整理好了案件所有的资料,将之交给了这次案件的督查使金池明,不经刑部,直接由督查使将审查结果交给了皇上。
皇上得闻结果之时,气的当场掷书于地。而后急召刑部尚书葛礼入宫,命刑部直接审理此案,一定要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包括黑账里所有不明马匹的来源与去向。
太仆寺卿身受马政管理之责,不仅没有尽忠职守,反而监守自盗。这件事,其实说重要也就这么重要而已,但奇怪的是,这个消息不仅仅止于朝堂,而是不知为何,却让整个金陵城都人尽皆知了。
不过,这些都并不是葛礼所关心的问题。太仆寺卿向来属于丞相一党,也就是太子派系的人,既然皇上想削弱相权,他作为硕王的支持者,自然乐得效劳!
于是这位刑部尚书在得命之后,便将之作为头等大事,立马就行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