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一过了年,就应该没有多少坏日子要熬了。眼看着三月阳春,怎么着也该冰河化冻、杨柳反青的好时候了吧。但今年的冬天还是同意料之中一样漫长,一点儿东风送暖的意思都没有。
灾后的天气就是这样,十几年没变过。塞外的冷风呼嚎着南下,途径北方破败的城镇乡村,又从荒芜的关中平原经掠而过。
路面年久失修。坑坑洼洼就不必提,甚至还有高楼墙体风化后砸在地上的残砖断瓦。偶尔路过行人两三,其余就只有这辆看不出来颜色的小车在这场尘雪里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连日里北风刮的街面上全都是土,车一过又飘卷起来,外头简直像下了一场黄雪。
“走了走了。”万筠猛地一拉车门,迎面灌了一口连沙带土的冷风,几个人都呛的咳嗽起来。
陈轻立即下去在车门这一侧挡住了风,手捂口鼻催促道:“快点!”
万筠扯着温澜连滚带爬一路小跑,下了车在兵鉴部大门口刷卡。刷了几下没反应,眯着眼睛仔细一看刷的却是刚刚那张科研所的电梯卡。
又紧忙着到外套口袋里找,伸手一摸空空如也。
“陈轻!我门卡呢!”万筠揣着两只手,扯着脖子喊:“车就停那吧!没人管的不要搞它了……快来开门!”
温澜被风吹的迷眼睛,泪眼婆娑地巴巴看着陈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一翻手腕变出一张卡片,果断一刷。
哔的一声,在满天扬尘里显得十分动听。滑门缓缓打开,众人赶紧挤进门去。
前台小妹早有准备。见了人,麻利地放个出入签到簿在台上,并且立即开始打印文件:“三位上午好。政务大臣们正在开会,预计还需要四十分钟。但关于新移交的改造者B032的相关文件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可以先行探视。”
温澜在台面上捡了支笔,翻开新的一页在签到表上写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茫然问道:“今天是几号来着。”
室内开着热空调,万筠刚在陈轻手腕上扒下来一条头绳试图把长卷发扎成一束,叼着头绳和温澜大眼瞪小眼。
陈轻不假思索:“三月二号。”
温澜的字写得很漂亮,一笔一划认认真真,颇有点名家韵味的感觉:“二九七年……三月……二”完后把本子合起来递回去,和前台客气道:“谢谢。”
前台礼貌微笑回应了。打印机一停,马上把文本分门别类装订成几份给到几人面前。
万筠拿了就走,高跟鞋与地面敲打得嗒嗒作响。长且卷的高马尾坠在腰线上一摇一晃,隐约暴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陈轻不动声色,骑士般笔挺地跟在后头。目光却一直追随着这一抹雪白,没有移开视线。
万筠头发扎的有点紧,勒得直搓额头。粗略地翻了翻文件忽然惊奇到:“咦,是她。”
“我说怎么会有人能投靠在你这,原来是她。”说着边走边把纸头递给温澜,示意她看:“肖文祺的女儿。我是不认识,但我知道你肯定是和她很熟的。”
陈轻也过来凑热闹,三个脑袋六只眼睛挤在一处看。纸头右上角印着一张彩色大头照。照片上的女孩面目熟悉又陌生,长发乌黑,眉眼间是掩抑不住的少年意气。
“这就是你说的小孩儿?她哪里小了。之前念书的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儿,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听说她退学了。现在……快一年没有联系过了。”温澜接过来仔细查看,忽的心头一跳:“她接受改造了,为什么?”
万筠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去年她爸牺牲,受刺激了吧。再说了她不是比我们小挺多的么,就是个小朋友嘛。”
陈轻突
如其来的打了个岔:“没了肖文祺,紧接着就搞出一例基因改造者的异常案例,看来青州四组是要混不下去了。”
“是……也不一定。”万筠瞟了瞟温澜,见她一副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表情,继续道:“青州和我们这可不一样啦……那可是温珩的地盘。上头对温珩还是放心的,毕竟有阿澜在璟安这里捏着嘛。而且天高皇帝远的,陛下不一定能把他们怎么样。”
三人进电梯,刷卡上行。到第四层往里走,过道上来来回回许多人,仿佛是白大褂与正装的展示专场。万筠一行人穿得格格不入。红的红蓝的蓝,像扔进水里的一块石头,激起问候声此起彼伏。
万筠并不理会,矜持的昂着脖子。陈轻更简直就像一块会动的木桩,仍旧笔挺。只有温澜一个人可起到面带微笑频频点头。
有些人看似清醒,其实天知道脑子偷跑什么地方去了。开小差总会有些后遗症,比如等到温澜回过神来才忽然觉得简直笑的面部僵硬,嘴角也隐隐发酸。
刷了卡,推诊室的门不开,又输入二级密码。进去左手边一排铁柜,地当中一个桌,尽头靠着墙一张床。床前遮着个白布帘子,里头隐约有个人影躺着。
怕惊醒躺着的那人,又搞不清楚状况。于是陈轻把床帘一边欠了一个缝,方便万筠和温澜侧着身子从缝隙里偷窥。
病床上确是照片上的女子无疑。
“???什么情况。”万筠满头问号,做口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