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佥瑜看向女儿的目光略带疑惑和审视,仍然点了点头。柳依约一阵心虚,只好干咳以作掩饰。
次日午后,长安引花佥瑜来到尚盈盈的医馆。
尚盈盈这几日心里不爽,此刻没有须亲自看诊的病人,便去前台折腾做账的伙计,人家刚打好一笔,正要将数字誊到账簿上去,尚盈盈便将算盘珠子拨乱。几次三番下来,伙计憋了满肚子的火,却又不敢发出来,更不敢摔笔而去,简直水深火热。伙计认得长安,见他过来,如蒙大赦,忙向花佥瑜和长安的方向努了努嘴。尚盈盈转身去看,伙计忙抱起账簿和笔墨算盘到别处去了。
长安率先迈步进来,和尚盈盈打了声招呼,熟稔走到医馆里专用会客的隔间,搬了凳子,用衣袖擦拭一番,向花佥瑜做了个请的手势。尚盈盈和花佥瑜并排进来,却不知花佥瑜是何许人也,狠狠瞪了长安一眼,花佥瑜倒是抱以微笑。二人坐定,花佥瑜示意长安也坐下,尚盈盈却不知哪里来的火气,一拍桌子,长安便不敢动弹。
花佥瑜也不着恼,笑道:“想是最近星运不好,人人带些戾气。我不懂这个,等依约大好了,倒可以看上一看。”
这两句话包含的信息可多了,尚盈盈闻之一怔,探询的眼光望向长安。长安吐了吐舌头,把花佥瑜的身份、柳依约生病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唯独按照花佥瑜的吩咐,没有提及“十年可活”云云。尚盈盈听毕愣在当场,一方面为人前失礼感到尴尬,一方面又担心柳依约的病况,同时恼怒长安怎么早不让她知道,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花佥瑜看着尚盈盈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心里也觉得可爱,道:“不令你知晓是依约的主意,来找你是我的主意,你别怪长安。”尚盈盈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又是一阵窘迫,讪讪道:“那柳依约现在怎么样了?我、我们是好朋友。”
花佥瑜笑道:“依约也这么说。”尚盈盈的脸一下子红透。花佥瑜仍然打量着尚盈盈。这尚盈盈有多俏呢?如不是肤色稍有些黑,这姿色比起柳依约也不遑多让——倒是般配。
三人一时无语。又是花佥瑜柔柔一笑,打破了沉默,道:“依约交了你这位朋友,我心里是欢喜的。”顿了顿,继续道:“人活一世,贵在有人知心。即便没有旗鼓相当的知己,也最好有个人陪伴身边,相看不厌,彼此取暖。若事事都一力担负,太累也太孤独了。我想依约所以这么早发病,便是由此而来。”
“早发病?她的疾病是先天的?”
“嗯,她父亲便是此症,依约九岁上便走了。”
又是一阵沉默。花佥瑜想起柳时,那个老实得带些憨气的男人,又想起相识、相爱、相守的种种,不禁湿了眼眶。尚盈盈见状,大起恻隐之心,不禁握住了花佥瑜的手。花佥瑜一怔,拿过另一只手搭在尚盈盈手背上,笑道:“逝者已矣,我们不能向死而生,还是应当快活,同自己爱的人一道,好好生活。”
尚盈盈是聪明的女孩子,花佥瑜即便言止于此,她也知道什么意思,再次局促起来,手指微微勾起,做些无意识的小动作。可此刻她这只手正在花佥瑜两手中间,被她顺势包住。花佥瑜道:“有一句话:御医说,依约‘若有一名好大夫在身边观察和调理,尚有十年可活。’她像她父亲,人生短暂,偏在感情里卑微至极。我因此替她问你一句,就不知你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