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未亮,景公公推门进来,隔着帷幔请毓敏离寝。毓敏跳下床,穿上衣裳就走。允炆坐起身,拉住她:“朕接你回宫。”毓敏看也不看他,甩开他的手,就径直出了房门。
回到藏经阁,毓敏免不得又失声痛哭了一场。打了水,轻轻擦洗了一下伤口。痛罢,哭罢,还是逃为上策。听着外面鼓乐声渐行渐远,毓敏开了门就走。可一想自己的盘缠,又急忙跑回允炆的寝宫,却翻遍屋宇也找不见小布袋。
本来是想财不外露,才都装了一起。还想着,找到钱庄就把大锭兑成碎银。这下可好,空无分文,寸步难行,苏州到西安三千里的艰辛还历历在目。如今小布袋不知在景公公那,还是别的宫人顺走了。再敲诈马峰岿是行不通了,即使跟他借,他也不可能答应。毓敏一边骂着自己,一边走出孝陵。现在唯一的希望恐怕只有宋小武,小武哥哥为人正直,想他一定会仗义相助。
毓敏找到孝陵卫千户所,管事见她长得漂亮,就拿了名册帮她翻查了一遍,却没找到一个“宋小武”。不过孝陵卫有五个千户所,毓敏也不肯放弃,又走去另一个找去。可一圈下来,五个都找遍了,有三个叫“宋小武”的,见了面却都不是她认识的小武哥哥。
毓敏万念俱灰,直找到太阳落山,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走回神宫殿。却还没到大门,就看到一辆马轿拴在树下。看那马轿虽是深红杉木,边角顶盖装饰得却也有些华丽,难不成燕王改了风格?
毓敏正踌躇着进不进门,马峰岿已经跑着迎了过来,满面堆笑:“姑奶奶,这半天,你去了哪?急死我们了。”
毓敏看他一脸谄媚的样,不想搭理他。迎面一位四十多岁夫人模样的妇人也赶着过来,一见她就热情道:“我的女儿,可把我等坏了。”
“哈哈哈。”毓敏一听,却狂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上次是婆婆,这次直接来我娘亲了,这戏文还有谱么?
那妇人被她笑得很是难堪,一时顿住,不再说话。马峰岿急忙拉住毓敏手臂,说道:“杨夫人的的确确是你母亲,你现在的父亲是杨把总。是皇上为你寻得亲人哪。”
毓敏这才止了笑,狐疑地看向杨夫人。杨夫人却看了看天色,催促道:“你先收拾包袱,路上我再慢慢道与你听。”
毓敏却放下脸来:“天已经黑了,早走晚走都是夜路。等我先用了膳吧。”说着,便进了门去。马峰岿立即令人送了饭菜来,杨夫人在身后恨得盯她一眼,可也只得等着她。
毓敏一边吃饭一边听着马峰岿絮絮叨叨,想着燕王再如何色胆包天应该也不敢假借允炆哥哥的旨意来骗她。虽然允炆哥哥和燕王都是禽兽,但允炆哥哥倒也比燕王好点。既然最想要的是离开燕王,既然自己逃脱不成,那哪里还有比皇宫更安全的地?
何况皇宫还有淑太皇太妃,还有瑞姑姑陈春,就是允炆哥哥,也比燕王容易对付。就算是从火坑跳入了水坑,只要会游泳,也是淹不死的。毓敏打定主意,三两口吃罢饭,便捡了包袱跟杨夫人上了马轿。
原来早上毓敏离开后,允炆找了景公公,想了一妙计。允炆要给毓敏找个同姓的朝廷命官,由他先收毓敏做义女,然后再假借他的家世进宫。一切自是水到渠成,马到成功。
可朝廷里思来想去,就校场把总杨康年与毓敏同姓。此次祭扫以他七品官的品阶本是不能参与的,只是杨康年说他对大明对先皇非常尊崇敬仰,上了几次表意诚词切请旨要来。而且齐泰也几次提到他,说他雄心壮志,精通兵书,训兵练兵很有一手。允炆这才恩了准,没想到现今与他还有如此一段机缘。
景公公当下就去找了杨康年,一个劲的给他道喜,贺他女儿昨夜蒙宠,深得圣恩。让他赶紧接回家,等待宫廷颁旨册封。
”留芳来了孝陵?“杨康年一脸迷惑。
景公公这才记起他有个女儿应才女入选在宫,只好说道:”是你另一个女儿,叫杨毓敏。“看杨康年不解,可自己的话又不能说得太明白,只得压低声音点拨道,”你女儿现在还在孝陵。天大的喜事,杨大人赶紧接回去,等佳音吧。“说着,景公公转身就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