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康年一头雾水,只怕景公公弄错了。回到家后,直到午膳时才与夫人提起来说。杨夫人倒是灵光的很,一听毓敏在孝陵的前因后果,立即就责他差点误了光宗耀祖的大事。杨康年这才幡然大悟,一时却也不知如何是好。杨夫人见他耽误了老半天,又担心他嘴上不利索,直怕怠慢了福星,便差了马轿自己赶了来。
这会,四野沉寂,毓敏一进杨府,就哈欠连篇困顿得不行。杨夫人令人把留芳的屋子收拾出来给她暂时住下,毓敏不等妥当,倒上床就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了起身。见桌上摆了早膳,毓敏便扫了个精光。
可才没一会,府里就开了午膳。毓敏被请去和杨康年杨夫人,还有他们的大儿子儿媳一起就坐,毓敏此时却是筷子动也不想动。
“多少吃一点吧。”杨夫人劝她,给她碗里夹了很多菜。
毓敏连连摇头,早上那小笼包有点甜腻,又不够温热,此刻只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可初来乍到,自己贪嘴也不能怨别人,只是真的再不想吃任何东西。毓敏略坐了坐,肚子却越来越打紧,只得告了席,赶着去茅厕。
“什么东西!“毓敏刚跨出门槛,杨家大少爷杨留薪就对着她背影斜起嘴,嚷道。他媳妇胡桂兰赶忙拿手肘拱了拱他,让他小声点,别教毓敏听见。
杨夫人这下也沉不住气了,把昨天去孝陵接毓敏的话又说道了一遍。一家人都觉得毓敏好缺乏教养,好没有礼貌,好不懂分寸。而他们家的二小姐千金宝贝留芳却不知道要比她好上多少倍,不明白皇上如何宠幸了毓敏。
“肯定是在孝陵吃不得清苦,耐不住寂寞,就向皇上献了媚。”桂兰鄙薄道。
“先伺候着吧,待进了宫就不是我们的事了。”杨夫人说道。想着委屈几天,却能换来全府一世的荣耀,这点代价也就不值一提了。
杨康年却不敢这么想。过了晌午,杨夫人要了毓敏的生辰八字去找人合日子,想着早点认亲,早点操办喜事。杨康年就出门去了齐府找齐泰,把毓敏进府的事全盘托出。毓敏本是死罪,还是谋逆反叛罪。她若进了宫,顺风顺水倒也相安无事,万一出个岔子,他杨府上上下下岂不全被连累?
齐泰的三房妾室是杨夫人的亲妹妹,杨康年和他可算是连襟。齐泰精通兵书,过目不忘。杨康年曾经心眼里并瞧不起他,认为他不过就是会读书,记忆力好而已。真在教场上,齐泰立得那些规矩怨声载道,布的阵法也根本是不切实际。
可齐泰能言善辩,左右逢源,居然从一个兵部主事正六品短短十几年光景升至如今正二品的尚书。还成了新皇的心腹,这就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了。而现今,杨康年多年来一直把总不前,想晋升还得仰仗齐泰,事事以他马首是瞻。毓敏的前事也是曾经听齐泰说的,所以,这会杨康年还得请齐泰给个指示。
齐泰不等杨康年说完,洪钟般的嗓门就亮了起来:“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又道,“你马上把杨毓敏遣送回孝陵去。”
杨康年顿时傻了眼,心想那不就成了抗旨欺君了么?
可齐泰说:“杨毓敏是甚人就是甚人,哪里换个父母就能改了她的面目?不说你收不收她做义女,皇上要迎进宫去也是绝对不行。”
杨康年直哈腰道:“请齐大人再商榷一下,可否讨个更好的主意?”
齐泰却已经不耐烦地催了下人给他更衣,他要马上进宫面圣去。杨康年只好怏怏而回,还没进家门,就看到杨夫人从另外一条路上手里拿着红帖喜滋滋地走过来。杨康年只得拉住她,把齐泰的话转说一遍。这下可好,两个人都愁眉苦脸了起来。送不是,留不是。杨夫人看了眼红帖上的日子,想想暂时就先留着毓敏,等了宫里的消息再说吧。
齐泰的轿子走到半路,想着皇上定是给妖媚子迷惑住了,那自己一个人的说服力只怕不够,便拐个弯去了黄子澄府上。忠谏之言向来逆耳,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两人一商议,又合着一起邀上方孝孺。三人这就一起进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