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恍惚里飘得很远很远，整个芙蓉阁都被淡淡的香雾笼罩，江衡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耳边嗡鸣，像是小虫子在他的耳朵里爬来爬去，很不舒服。

他的眼睛花了起来，倒不是什么蒙汗药之类的东西导致的，这种感觉就像是脑子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很多人像画面往他的脑子涌。他看着在场的众人，大多是同样的表情，他心里的不安微微撂下了。这个阴熙到底想干什么？

突然一个白影窜到江衡眼前，他整个人一晃，仿佛猛地下坠，周身的人形都扭曲起来，似笑似哭的各色表情纷涌，江衡定了定神，念了一个决，那些鬼怪一样的影子便散开了。成片的雾气里，他远远看见盛装的阴熙从主座上站起来，独自走到莲台上，在项凡晟的琴音里蹁跹起舞，江衡皱了皱眉，什么情况，不是说先讲什么折子戏吗？她怎么自个儿跳起来来了？

事实证明不知江衡莫名其妙，待周身浓雾散去，江衡才发现宴席上吃酒的人一脸茫然的站在他旁边，呼延、长戈、柯氏父女、雷无量、三和，还有段青都在这虚无的环境中。他们处在一个苍白的空间里，只能看得见彼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东西。

一个见过些世面的贵胄公子哥一拍大腿，愁道：“是了！必定是我们方才吃的酒和那些熏香琴音掺杂在一起，织了一个幻境，这是妄生楼那头的奇巧术法，我爹之前还想买这个方子来着，但是价格高的唬人，姑射娘娘这是花了大价钱，想让我们在这幻境里待着呢。”

长戈笑了笑，狭长的眉眼里尽是云淡风轻：“既来之则安之，看戏可远比听戏好玩的多。”

还有人想要表达自己的忧虑，这苍白的空间瞬间撕裂了一道口子，五颜六色的炫光从破裂的口子里涌进来，只是一瞬间，他们就到了另一处场所。

像是个集市，人来人往的很繁荣，江衡眼看着一个小孩从自己的身体穿了过去，才知道这些人根本看不到他们，又或者说，这些幻境里的人才不是真人。

江衡不大清楚这幻境的动向，有的时候他微微呼口气，就有人形歪曲，这幻境很是脆弱，想必阴熙并不熟悉制幻，才导致这幻境如此不稳定。一念及此，江衡立即决断道：“这幻境不稳，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待着，以遇上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雷无量与三和倒是肯听江衡的话，只走了几步，江衡才发现绝大多数人都无视他的话，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甚至有的人想拔剑劈开这幻境。

一声“住手”就要到喉咙眼，那个冒失鬼就已经拔剑批了下去，迎面的的一个老太太被他劈成两半，身子一裂却没有流血，反而发出了诡异的光。冒失鬼冷汗直冒，突然发现自己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胸前有斑斑点点的血迹，他吓得剑都拿不稳，跌倒在地上。

江衡快速奔过去，用剑挑开他的衣袍，冒失鬼的胸口上有很多针孔大小的伤口，不大但非常非常多，密密麻麻的冒着血，看上去就像是被扎破的纸灯笼。躺着的人叽叽歪歪道：“我是不是活不成了？我是不是活不成了？我就是来看看热闹的，我不想死啊！救我，我给你钱，救我！”

江衡听得头大，早听他的话不就好了，在这个奇诡的空间里还敢动刀动剑，真是不要命了。阴熙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他们旁观者的姿态看完一出戏而已，乖乖等到幻境自己散去不就好了，非要来这么一出。

江衡左右环顾，发现在场的人似乎都不通医术，这血窟窿还在哀嚎着，江衡心道：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也没别的办法了。他转头，对站在远处袖手旁观的冷面人道：“呼延，你能不能把他的伤口冻住？先止住血再说。”

众人左右环顾，不知道江衡口中的“呼延”是谁，正当他们一头雾水之时，白煞大人站了出来，一脸阴沉的像江衡的方向走去。躺在地上的人猛地颤缩了一下，在生死关头的小魂也飘了回来，饶是流血流成这幅惨相，还能牢牢抓住江衡的袖子，眼如铜铃道：“不、不不，我不让他治......”呼延还没走过来，这小子眼睛一翻就过去了。

呼延蹲下来，脸色很不好看。江衡及时探了探他的颈脉道：“还能抢救一下。”呼延扫了一眼江衡月白色的衣袍，上面沾满了血迹，看上去很狼狈，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悬盖在冒失鬼的胸口上方，森森寒气从他的指尖流泻下来，那些流动着的血液瞬间结了冰渣子，晕过去的人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江衡将冒失鬼的衣服盖好，道了一声谢，环顾四周道：“有人认得这位公子哥吗？先把他扛着。”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年纪尚轻的小子们探头探脑的，一阵推推搡搡才把倒在地上的人扶走了。

江衡擦了擦自己一手的血，看着因为冒失鬼破坏的幻境，十分头疼。正当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长戈不声不响的站出来，道：“江公子，你瞧这街市，是不是有几分华灯城的影子？”

江衡一惊，这才知道自己刚刚那种熟悉的感觉是从哪儿来的了，没错，这就是良人楼的华灯城，只是不像如今的华灯城这样繁荣，甚至连最为标志性的纸灯笼都看不见，只能说，这街道有几分华灯城的雏形。

长戈沉思道：“若我没猜错，这应当是两百年前的华灯城，那时候的楼主似乎是人类楚氏，当然，那个时候这儿叫金都。”江衡问道：“你怎么能肯定这是两百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