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振擎的脸色很难看，江衡怀疑他的脸上铺了一层灰，要不然怎么能摆出这么一张臭脸，能撂脸子撂到这种地步。偌大的客栈里，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垂着头不说话。时不时的就有些赭衣修士进来通传，当然，传的也都不是什么好话。
柯振擎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在一个赭衣修士的通传后，他猛地将桌子上的瓷盏都挥了下去，几乎是咬牙切齿：“这个段青，当真是祸害！”
长戈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袖口，倒是很耐心的蹲下身子做起奴仆的活，镇定自若的捡起地上的碎片。柯振擎见他如此，火气渐渐消了不少，长戈捡起瓷片，用绢帕擦了擦手，不轻不重的道：“柯老，您大可不必如此，段青如今是要反的人，柯老只消按制度来就好。想必君上也不会对此有什么异议。”他偏头，看向呼延，“白煞大人，您说是吧？”
呼延没有说话。长戈倒不觉得尴尬，他继续道：“子丑楼原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段青的叛乱也是迟早的事，毕竟，她的先祖可是与鬼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句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垂眸，笑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江衡听得心里发笑，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君上，西境宛丘的主宰者，才是段青背后的牵头人。也是，换做是他自己置身处地的想，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还能有这么一遭。
柯振擎脸色很不好看，偏这个时候，又有一个赭衣修士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柯振擎看到他就头大：“怎么，还有什么坏事？都一阵说了，省的你们来回跑。”
赭衣修士低头，答道：“楼主，探子刚得到的消息，在摘星楼的地界上，惠空出现了。”
众人闻言纷纷一震，就连柯振擎都皱起了眉：“惠空？他怎么会出现？”
江衡仔细想了想，这才想起了这个“惠空”。
话说宛丘十二玉楼中有一个惠空楼非常奇葩。原本惠空楼与旋天楼、摘星楼、妄生楼、子丑楼并称五城华粹。这五个楼的都城集齐宛丘所有的奇景，势力也极大。
只是后来这王牌五城有的崛起，有的落败。
原本的五城华粹中的惠空楼和子丑楼被挤了下来，换成阴熙执掌的良人楼和即墨所在的临江楼。
子丑楼是因为西王母的打压，再加上它本身的性质就很边缘化，所以逐渐沉寂。
而惠空楼相比子丑楼，惨的就不止一点半点了。听名字也知道，惠空楼是僧徒聚集的宝刹，它在鼎盛时期，惠空楼的三千浮屠是真的名震宛丘。只是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由，惠空楼的信徒开始四散，楼主惠空和尚没了信众，香火钱自然筹不起来。原本的三千浮屠也就成了旧址，最后，五城华粹之一的惠空楼就剩下一个楼主惠空，惠空楼也成了宛丘十二玉楼中的一个往事。
听闻惠空楼落败后，惠空就云游四海去了。惠空楼是曾经的大楼，虽然落败了名头毕竟在哪儿，这也就解释了当初的花朝盛典上，即使惠空楼没人，也要设一个席位。
要知道，这惠空和尚曾出自阆苑贵胄，生来喊着金汤匙，谋略才学相貌什么的那自是不用说。关键是这人还曾得到过西王母的亲口赞誉，西王母称他“举世无双”，但是后来这世家公子却削发为僧，说的是这公子哥顿悟人生，自觉红尘无趣，遂脱离凡俗。
这消失了许久的惠空和尚突然出现，还是在这个当头，这就很让人琢磨不透了，况且他本身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角色，也难怪柯振擎慌了。
雷无量伸过脑袋，眼睛下面有青淤，显然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什么情况现在？”
江衡凑近，压低声音道：“昨夜子时，万鬼沸腾，是从东边子丑楼兴起的。现在这些鬼怪都被筹措起来，在宛丘里闹事呢，当然，旋天楼那头闹得最厉害，柯振擎这回有的烦了。”
雷无量“呸”了一声：“该！”
江衡清了清喉咙，道：“良人楼是待不久了，柯振擎想必很快就会打道回府，他的老窝还是要保的。我想来想去，还是要去妄生楼一趟。”雷无量坐正了身子，瞬间来了精神：“现在？”
江衡摇了摇头：“就这两天的事，你要不要一起去？”雷无量愁大了脑袋：“我去是能去，只是三和怎么办？还有你捡的那个小屁孩，现在三和跟他好的就跟穿了一条裤子似的。要是带着三和也就算了，那个小孩呢？你打算塞哪儿？”江衡倒是没考虑这么多，要不是雷无量说这么一嘴，他都快忘了还有珵吉这么一个人了。
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也确实是麻烦。不过雷无量的顾忌也是有道理的，柯振擎如今算是惹上了麻烦事，珵吉和三和放在他那儿也不大安全，还是带在身边的好。
段青的叛乱来的倒是突然，江衡估摸着，大概和阴熙的死脱不了干系。先前在芙蓉阁，段青是护着阴熙的，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段青离开了。但是良人楼这边的风声也不算太紧，凡是有些能耐的，想要挖点消息不算什么难事。若段青是因为阴熙的死而突然失控，那么柯振擎必然不会太好过。
从昨夜子时到现在，不过短短半天，万鬼群起，四处纷扰，要不是宛丘的结界关闭，这些恶鬼想必会闹到西境之外的地方。现在印玺又在段青的手里，宛丘之内的结界任她穿梭，柯振擎的人就是想抓都抓不到。不光如此，原本柯振擎承诺保障的游侠儿们也开始抗议，这些四窜的恶鬼搅扰伤人，游侠儿们出出不去，只得叫苦连连，不断的给旋天楼施加压力。
江衡想着想着，眼睛不自觉就飘到了呼延身上，要不要跟他说一声自己要去妄生楼，或许呼延想去也不一定呢？他刚想开口，呼延正好转过头，两个人的视线越过诸人相交。江衡噎了一下，赶忙移开眼睛，一转眼，就看到雷无量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江衡莫名慌了，他低下头，摸到桌子上一杯水就喝了起来，一杯水喝完，他抬头，发现雷无量还在看着自己，且眼神越来越猥琐。江衡传声给他：“滚犊子！”雷无量掀起嘴皮，冷笑一声。
江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