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裴至欢一脚踢开正在抡向罗忘生背后的输液架，长腿落地的同时一张黄符直接贴在这个还穿着病号服的红眼大叔脑门上，大叔半边身子抽了抽，像一滩烂泥倒在了地上。而罗忘生面前是成群结队的医护人员，他们有的拿着手术刀、有的拿着防暴叉，将两人团团围住，不断发动攻击。

罗队长出手如电，眨眼间十几张黄符刷刷飞出，只是制服了一批医生又涌上来一群保安，“这样下去不行，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打不得砍不得，不尽早破阵我们两个能被耗死在这里。”

罗忘生的鬓角落下一滴冷汗，陡然听见挂号大厅那边传来惨叫声，此起彼伏异常骇人。两人顾不得浓重的迷雾狂奔而去——挂号大厅里，停着一口硕大的棺材，上面拉着“无良庸医还我儿子命”的黑白横幅，一群穿黑衣戴白花的人愣愣地站着，其中一人手里握着一把滴血的刀，地上躺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医生，被乱拳打得七窍流血几乎看不清相貌，白大褂下几十个血窟窿，流淌出的鲜血被凌乱的脚步踩成污浊的黑色。

“卢教授！”裴至欢失声喊出。同时，原本还在和他俩纠缠的所有医护人员纷纷发出痛苦至极的哀鸣，他们嘶吼着流泪着朝这边狂奔，带着手头仅有的算不上是武器的武器，誓要这群闹事的家属同归于尽！

“这是……”罗队长颤抖着，“一个月前湛医的医闹事件……”

裴至欢抬腿横扫几个起落，将几排铁制病患等候椅堆在挂号大厅入口处，勉强阻碍外面的医生护士进来。而挂号大厅里面混乱更甚，受惊的工作人员惨叫呼号，悲愤至极，竟冲上前去想要夺刀，杀红了眼的暴徒非但没有束手，反倒继续挥刀伤人！“住手！”罗忘生吼道，上前飞身一踢，却不料硬生生穿过缠斗的几人，跌落到对面。

裴至欢脸色亦是难看至极，他指着自己和裴至欢的脚下，他们两个的脚悬空在地面上：“这是幻境……将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重演的幻境！”

罗忘生脸色惨白，他艰难地回头，看无理残暴的家属与愤怒的医护在拥挤的大厅里撕打殴斗，不停有人倒下不停有人加入……鲜血将那日的夕阳都映照的赤红一片。据说当时直到警察过来，那帮恶徒才停止了行径。那次医闹共造成心血管泰斗级大师卢教授在内的两名医护人员死亡，数位骨干医生重伤。而毫发无损的闹事家属在面对记者采访时还在叫嚣着苍天无眼，谁让他治死了我儿子之类……

裴至欢默默攥紧了拳头，低声说：“当时卢教授站了八个小时，八个小时！硬生生给那个三百斤的肥猪儿子的篮球心脏搭好了桥！是这家人不顾遗嘱，术后就喂鸡汤喂燕窝，刚刚做完开胸手术的能经得起这么胡闹吗……自己害死了儿子，就来找医院的麻烦……”裴至欢说不下去，抬手抡起一个输液架朝领头的暴徒砸去，“畜生！”

输液架穿过那人粗鄙又疯狂的脸，咣当砸到了地上。

罗忘生撇过眼，不忍心再去看。裴至欢临时搭的铁座椅栅栏在外面暴怒的医护人员的冲击下摇摇欲坠，裴至欢又飞射出一枚黄符顶住，快速分析道：“挂号厅外面是真实世界，他们都是被邪气影响了的普通人，如同庄远一样做了平常不会做的事。挂号厅里因为一个月前的血案业障太重，形成恶灵徘徊的幻境。一旦现实与幻境重叠，那么被影响的人就极有可能分不清真假，从而心智迷乱，自相残杀……”

罗队长点头，言简意赅地下指示：“列阵，破境。”

离生剑出，青蓝色灵光暴涨，与逼仄幻境里的邪气激烈碰撞。裴至欢心无旁骛，十指翻飞结印，三张朱砂符落入“天”“地”“人”三才阵眼，瞬间，刻画着古老符文的巨大轮盘在他脚下出现并不断旋转。罗忘生高高跃起，右手滑落一只通体碧青的三尺毛笔，洋洋洒洒字落漫天，符文契在裴至欢的扬清阵的几处关键节点，瞬间光芒大盛！

“镇！！！”两人异口同声喝道，一阵剧烈的爆破声炸起，整个湛医都为之晃动，幻境里的人嘶吼着怒叫着，被硬生生撕扯成一缕缕迷雾，被灵光压制再压制，最终形成极浓极黑的一小丁点，再次被裴至欢收入三清袋中。

“没事吧？”他扶起脸色苍白的罗忘生，“你每次用忘生笔都这样，到底是不是反噬？”

罗忘生摇摇头示意无碍。许念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片混沌里，裴至欢搂着一个瘦削男人的背影。

被赤练捆着的男人更是激动，他冷峻的表情终于多了些许血色，怒吼道：“……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裴至欢和罗队长惊讶地回头——“念念？！”“颜夙？！”

直到解开了赤练束缚，颜夙依旧臭着一张脸，阴森森地盯着许念。罗忘生一脸懵痹，勉强猜到发生了啥的裴至欢尴尬一笑，不动声色地把许念往自己身后拉了拉：“那个，不打不相识哈哈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罗忘生，湛州市自然科学研究院行动一队队长。这位，颜夙，”裴至欢顿了顿，看着许念说，“湛州市自然科学研究院行动二队……队长。”

颜队长鼻孔出气，不想理他。只是又瞪着许念，上上下下扫了三遍，探照灯似的目光看得裴至欢心里发毛。“没有登记没有编号没有妖籍，你到底是谁？”

“这位是我大学学弟，许念。”裴至欢又上前一步，把许念挡个严严实实。

颜夙阴鸷的目光看向裴至欢，透露着浓浓的鄙夷与不信任的眼神让他脚底发凉。要说之前颜夙看裴至欢的眼神像裴至欢欠了他八百万，那现在这个至少是欠了三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