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凉,凉如水。
他悠悠转醒。眨了眨微微干涩的眼睛,适应了一室的黑暗。银白色的月光只照亮了屋内一角。他从光影的角度判断出夜已过三更。
怎么会睡……着……
他因薄被下的自己不着片缕皱了皱眉头。往后一靠,猛然察觉到身后陌生的温度,他僵住了,记忆铺天盖地袭来。伴随而来的是理不清的情绪,一时间全部糅合堵在胸口里,五味杂陈。
他……他和魔君……
腰身后盘踞着难以言说的麻,痹感。意识到是何原因造成的这异样感觉,羞耻感又加重了,更无勇气回头去瞧身后之人。
事情如何会发展成这样……
啊……
想起来了……
再一次的,他被卖掉了……
刚因羞耻而上升的体温,又因这个认知极速冷却了。他还……服侍了魔君,不仅如此,魔君也给了他一个名字——
‘星河。’
默念着这个美丽的名字,星河不知该作何感想。他不再是无名之人了,同时他也有了一个身份……
‘你是我的了。’
他现在是魔君的……所属物了。
只是现在。
小心翼翼地在魔君怀中翻了身面向对方。光线过暗,他看不清眼前沉睡的男人,只一个模糊难辨的轮廓。一如他看不懂也猜不透他这个人……
与他相识的短短时间里,就改变了如此之多的事情。对尚未到来的明天,星河只是感到更加迷茫。难道此生只能像一片无根之叶,来去不由己,只得在无情的命运之河里随波逐流?
你又何时会将我卖掉呢……?
“卖”这个字眼让星河一颤,心沉沉下坠。他身上的枷锁,不止是项上这一道缚仙锁。失去宝贵的自由,比丧失记忆更教他感到悲伤。而他无法责怪任何人……
命运使然。
若这一切是他必须要经受的考验,无论前方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他相信自己最终也能越过所有的坎。
如此安慰自己后,星河敛了悲观的心思。先前汗津津的身体在冷却后变得十分黏腻,让他尤为介意的是身下那些……难以启齿痕迹。悄悄把横在他腰间的手臂挪开,才一支起身,身后的违和感便传遍了全身,令他面红耳赤。
刚撩开一面纱幔,室内突兀地亮起了一盏烛火,吓了他一跳。回头一瞧,只见魔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想去哪?”
“我……想去沐浴。”星河怔怔道。
闻言,裴成筠扬起一个浅浅的微笑,借以缓和刚刚的冷硬。柔声问:“何处沐浴呢?”
星河放松了下来。“这旁边的门出去便是浴房……”
见裴成筠作势也要起来,星河忙转身坐到床沿,伸手去捡离得最近的一件白衫来遮掩自己。身后的男人优雅利落地起身下了床,毫不在意自己赤身落体。
裴成筠见星河盯着地上两人的衣服发怔,迟迟不起身,挑眉问:“要我抱你去吗?”
星河腾地红了脸,摇头婉拒:“我、我晚点,你先去吧……”
裴成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径自走向他所说的那扇门。可没一会他又折回来了,朝着刚穿上内衫的星河走来。他连忙撇过眼睛,还来不及问怎么了,就被他突然一下横抱起来。
吃了一惊,星河满脸通红地推拒起来。“放、放我下去!”
“抱好!不许乱动!”裴成筠命令道。
“你……”
星河被他警告地一瞥,什么话也说不上来了。于是就这么羞耻地被他抱着带往浴房。
与卧房相连的浴房是半露天式的,其中一面深色木板墙前种着一排雅竹。浴池实际上是一池温泉,池面水汽氤氲蒸腾,嵌在温泉边上的锦鲤石雕不断往池子里吐着温热的活水。池边有单独隔开的一个浴间,放着相应的洗浴器具。在入池之前需要先净身。
无视他的提醒,裴成筠稳稳地抱着他径直往浴池走去。“洗个澡讲究那么多,不嫌啰嗦?”
星河语塞。裴成筠把他小心放下来,待他站稳后,自己先下了浴池。
水深及腰。背靠着池壁坐在内嵌的石台上,裴成筠张开双臂搁在池边,舒舒服服地泡着热泉。见星河还抓着衣衫傻站在池边不动,他好笑地问:“你是打算穿着衣服洗吗?”
星河被他说得脸一热。“我……我不习惯与别人一起共浴……”
“我是别人吗?”
“……”
裴成筠见他忸怩的模样,原来是在犯害臊。“虽然我喜欢你为我害羞的样子,但你这身子我不仅看过了,还亲过、摸过、抱过,可哪里还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
如此若无其事的说着这一番惊世骇俗之语,让星河几乎是从头红到脚底下。“你、你怎么……”
“我怎么了嗯?”裴成筠笑问,蓝眸满是戏谑。
如此厚颜,不知羞耻……
星河咬紧牙关,羞恼地在内心里补充。了然他心思活动,裴成筠心情愉悦地催促道:“别磨蹭,赶紧脱了下来。”
星河不情愿地瞄过去,对方正盯着他,一副等着欣赏好戏的模样。他背过身,妥协地脱下衣衫。本是想叠放好置于脚边的木托盘上,但身后那人投以的注视实在是露骨,只好忍耐着随手一放,深呼吸转过身,迎着那灼热噬人的视线,镇定优雅地步入浴池。
“为何要坐那么远?”
裴成筠沉下脸,盯着待在角落里的星河,语气很不满。
“……”
星河偏过身,垂眸盯着氤氲的水面,没有理会男人的诘问。可以的话,他想再往锦鲤那边挪挪,让石雕隔开那人投射在他身上的赤落视线。真的很想不受打扰地洗净不舒服的地方……
“不过来吗?”
裴成筠放软了声音,耐着性子等。这家伙可是在玩欲拒还迎的戏码么?前面慢悠悠地宽衣入水撩拨他,现在又背对着他一副爱理不理,可真会消磨他耐性……
“我…我在这边就好。”
回了话,星河起身往石雕挪去,那边的木托盘上搁着布巾。
蓝眸危险地眯起了。裴成筠紧紧盯着那磨人的家伙,不仅拒绝靠近,还要躲到更远的地方,当他是什么……虐心渐起,他现在很想吃人。
刚拿到布巾,星河忽然感受到身后一份压迫感。心尖儿一颤,回过身,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裴成筠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一脸阴郁。
“殿、殿下……?”星河不明所以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