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以后，李城浑身发抖的坐在地上。不是他恐高，而是上辈子最绝望的时候，他也想过一了百了。他几次走到金门大桥上，难以控制的想象自己从上面一跃而下，和另外一千多个在此处结束生命的那些灵魂一样，沉入江中。

自此以后，长眠在千万里水底，孤独而又自由。

那种想象中的画面感极其真实，和刚刚两人在空中滑翔的感觉不谋而合。

李城抱着膝盖，觉得自己刚刚像是死过一次。

而他确实已经死过一次了。也许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濒死时，无谓的幻梦。

李宗麟紧紧的抱着他说，“琛琛，别怕。” 琛琛是李城的小名，小时候李宗麟常常这样喊他，自从他出国以后，就再也没有听人叫过。

李宗麟说，“别害怕，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李城把头埋在膝盖里，闻言之后泪如雨下。他觉得自己把难以名说的孤独，绝望，爱恋和愧疚，都混在这场眼泪里流干净了。此前和之后的许多年里，他都没有再为自己流过哪怕一滴眼泪。

李宗麟带着李城回到酒店，把他塞进套房自带的室外温泉池。

这家酒店依山傍水，建在半山腰，房间正对着苍山北坡绵延不绝的山岗。两人泡在温泉池里，看着苍山落日，飞鸟不绝，偶有鹿鸣。李城整个人恹恹的。李宗麟暗自在心里后悔，这下玩脱了。

一开始李宗麟看到李城的处方药，他一时间是不能接受的。他觉得李城不过是个偶尔有点忧郁的小孩，少年心事，多变也很是正常。但某次深夜，他看到李城大腿和手臂上交错的划痕伤疤，才恍然觉悟，对于很多人来说，笑语和乐观皆是面具。

他开口道，“你这些年在国外过的怎么样？”

李城在异国他乡，每天重复着机械的做饭，上学，走路回家，打扫卫生的日子。一晃也过去好多年。米国的日子波澜不惊，虽然积蓄已经被母亲和她的外国男友花的差不多了，李城还不至于被饿死。他上课，打工，考大学，还贷款。明明自己一直在做对的事情。但为什么会越来越麻木，越来越绝望呢？他觉得自己活像一只玻璃盒里的苍蝇，旁人都说前路光明，他却到处碰壁。

李宗麟看着他的神色，觉得应该又踩了个雷。他决定直面这个问题，“你在害怕什么？”

李城轻轻的说，“我觉得我犯了一个错，我想要纠正这个错误… ”

李城回忆起自己上辈子的结局，觉得一定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才落得那种下场。可是从哪里开始错了呢。李城困惑不解，他好像一直被某种东西追赶，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选择自己。

李宗麟忽然靠近，凑上来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李城捂着脸，才反应过来那是一个吻，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你你你….. 你这在美国要是坐牢的…”

李宗麟讲，“那你要报警抓我吗。”

李城瞠目结舌，李宗麟接着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世上哪有那么多对错，你对自己太苛刻了。”

“… …这样吧，你觉得你做错了什么，你就把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好吗？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真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不要去想那些，你只要想想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李宗麟说着拿了一顶大浴巾把李城从头到脚的裹起来，擦干水珠，像个大娃娃一样放到床上。他跟着躺上去。李城把自己整个塞到对方怀里，觉得自己多年来像心理破了个洞，如今有什么给他塞满了。

他们俩缩在被子里，像偷情一样说着悄悄话。

李宗麟贴着他的耳朵说，“那现在，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