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府。
“所以,为父的‘一品轩’蜜饯呢?”贺贤安听完贺见微晚归的解释,提出了他最在意的问题。
贺见微:“送给小侯爷了,父亲去找小侯爷要吧。”
贺贤安:“……”
贺见微暗想,仿佛忘记了什么事情。算了,能忘的大概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将军府。
被林袖儿和林于桓强行带到林将军面前的林洵远:“……你们真是够意思……”早知道还不如去贺见微那里蹭一晚上。
林于桓带有极强的负罪感,嗫嚅着不说话,林袖儿则是意味深长地笑笑:“你小子知道就好,做姐姐的当然得够意思。”
林袖儿和林于桓把林洵远带到就自己跑了。林将军一只手里拿着三指宽的戒尺,慢慢地拍打着另一只手:“你先讲吧。”
林洵远:“……”你都这副架势了,我还能说什么?“爹,你把戒尺放下吧……儿子有些害怕……”
“害怕啊?没关系,过来多挨几顿就不怕了。为父保证下手不轻。”林将军脸上挂着十分慈祥的微笑。
林洵远:“……”
谁说的戒尺是文弱夫子的东西?
四岁时,林二公子被某个小伙伴挥舞戒尺打出的三条红印子三天之后才消,林洵远痛了三天,然后林将军就发现了戒尺的好,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林洵远:“爹,我还能自救吗?”
林将军慈祥地笑,一脸的为父看你演:“能啊。”
林洵远:“爹……我还小。”
林将军:“半大小子,气死老子。现在就敢推小侯爷下水,长大了还得了?是不是得翻天啊?还有,十八岁还好意思说自己小?”
林洵远:“可是你以前都没有管我!”
林将军一脸的理所当然:“你以前的那是和一群混小子切磋,为父每次都从武教习那儿了解过了,确实是他们技不如人。但是这次,你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小侯爷初来乍到。还是带着一大群学武的去欺负人小侯爷一个学文的,能一样吗?老子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说该打不该打?”说到最后,林将军俨然已经咬牙切齿。
林洵远:“……我不是故意的。”
林将军:“光欺负人去了,脑子不利索是吧?无意间把小侯爷撞到水里,又无意间说了各种挑衅的话?”
林洵远:“爹,我娘呢?她一定不会同意你打我的!”
林将军白他一眼:“当真是脑子丢了?你忘了以前挨打的时候是谁在袖手旁观吗——你外祖母病了,你娘这几天不在家。”
林洵远:“……爹,其实你就是铁了心要打我吧?”
林将军:“啊对。”
林洵远:“……”眼看着戒尺就要落到身上,电光石火之间,林洵远突然想起了郗展给的那张纸,“等——等一下!”然后开始满身找纸,一边找一边忍不住想这小侯爷还算是良善,居然这样轻松就放过他了。
——“不见了?!”不,不对,林洵远失魂落魄地想,纸根本没经他手,还在贺见微那儿!看着林将军嘴角加深的微笑,林洵远有些绝望。
天要亡我!
于是当夜,林二公子又再一次深刻感受了其父对于古训“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坚决拥护。林二公子也万万没想到,他最后居然是被自己的兄弟摁在了自己挖的坑里,还给填土了。
当贺见微半夜惊醒,想起郗展给的东西时,已是月至中天,贺见微在床上坐了会儿,这个时候,林洵远多半已经挨完揍了,干脆算了,懒得白跑一趟。贺见微自我说服成功,躺下又睡过去。
郗展则是含笑想,但愿贺公子不负他望,忘了此事。
他当然不可能这样好心一笔勾销,但是也不会太过,所以将东西交给了贺见微。至于结果如何,全看他林洵远的命数了。
显然林洵远的命数不大好。
郗展在街口看到林洵远的时候,在心里默默地想。毕竟林二公子今日的走姿格外销魂。
看见郗展,林洵远鼓了鼓腮帮子,道歉了:“前日……是林二的过错,实在是对不住小侯爷。”他胡闹是真的胡闹,因为怕挨打,在林大将军的面前胡扯是真的胡扯,但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时,道歉也是真的爽快。加上他心里认定郗展是“良善”的人,下意识亲近了些。少年人么,心思单纯,喜欢和讨厌都是表现在明面上的。
这一对比,反显得郗展昨日的小动作有些小肚鸡肠起来。
但是郗展不认为小肚鸡肠,他没有以德报怨的习惯,虽然知道林洵远在林将军那儿讨不了好。
郗展心里还是不自在,轻咳了两声,本意是想清清嗓子,不想一发不可收拾,咳得停不下来。搞得林洵远紧张兮兮:“怎么?小侯爷的风寒还没好?”若是还没好,且不说他自己心里过不过意得去,要是让林将军知道了,恐怕又要挨一顿好的。想到这儿,林洵远隐隐觉得筋骨痛得更狠了些。
郗展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扯出一句场面话:“无碍无碍——倒是展连累林二公子了。”
“不是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本身就是我的错,再说了,我爹就那个性子,多挨几顿,早就习惯了。”林洵远故作潇洒地挥挥手,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也就说是伤口,林大将军在军营里待久了,又在皇城司里面呆过一阵子,深知如何打人打得疼又打得不动声色,痛都在皮子下面,其实林洵远一身白白净净,别说伤口,连道红印子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