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不是用来吃饱饭的。
以上理论,林洵远早就归纳出来了。
因此,林洵远早早地就开始规划加餐。
宫宴,不是用来吃饭的。
以上理论是郗展早就懂得的。
因此,申时二刻开始的“晚膳”一直用到酉时,郗展觉得很正常。酉时正时,小黄门开始撤菜,上晚点,是按着礼制给的点心。
郗展轻轻拉了拉永乐公主的袖角,低声道:“母亲,儿子想先退下了。”
永乐公主以为郗展是身体不舒服,于是请示皇帝,但只说了郗展想回去,皇帝爽快地笑笑,表示理解:“宫宴对小辈来说,确实无聊了些——退下吧。”然后悄悄吩咐站在一边的大太监,“叫人去膳房给翊安侯打包些点心带走。”
永乐公主嘱咐郗展道:“就乘马车回府罢,回去了再让车夫把马车赶到宫门外就行了。”
郗展:“儿子晓得了。”然后恭恭敬敬地告退。
入宫时,他们下了马车之后,车夫就将车赶到了宫门外,郗展只能走去宫门。
天开始黑了,四周更冷了些。不过路上早挂了灯盏,还是看得见路。
快走到宫门时,有小黄门追上来,气喘吁吁地把一个食盒捧在手里递给郗展:“小侯爷,这是陛下吩咐的给您带的点心。”
“有劳公公。”郗展接过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碟糕点给小黄门,“公公也尝尝罢。”
小黄门谢过郗展之后,欢欢喜喜地走了。小黄门欢喜的原因,一则这是皇家的糕点,吃了长脸面;二则不必像银叶子一样担心被级别高些的太监抢去。郗展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拿糕点的原因很简单:他今日没带银叶子。或者说,他今天一枚铜钱也没带。
郗展走上马车,道:“去国子监。”
虽然很想问小侯爷为什么不直接回府,但是车夫也知道不该问,只是挥鞭抽在马屁股上,马前蹄略略抬起,发出“咴儿咴儿”的叫声,向着国子监奔去。
国子监大门是关着的,扣门无人应答,隔着围墙更感受不到里面的人气。想想也是,都要回家过年。只是,那魏信去哪儿了?
郗展略一思索,对车夫道:“贺府。劳烦。”
马车停在贺府门口,郗展提着食盒和另一个包袱下了马车,理了理衣摆:“母亲他们那儿还有些时候,先去吃些东西再回宫门罢。”车夫应了一声,调转马头离开。
郗展上前扣门。
来开门的是贺见微:“小侯爷?小侯爷不应当是在宫宴么?”问是问,还是侧身让郗展进门,接过郗展手中已经冰凉的手炉,递给张婆,“劳烦张婆换一下炭。”
张婆一家都在贺府做事,因此除夕也就在贺府过了。
郗展:“提前退席了——魏兄是在见微兄这里吧?展方才去国子监,发现门关了。”
“在屋里。林天也在。”贺见微又顺手接过漆红色的食盒,打量了一下,又掂了掂,“这是什么?这样大的食盒。”
“宫里的点心,膳房多装了一点。”郗展言简意赅。
贺见微又要接过包袱,郗展手往后一收:“这个就不劳烦见微兄了。”
贺见微就要关门的时候,又挤进来两个人,是林洵远和杜衡,也各自拎着食盒,杜衡还拎了一坛酒:“我们也来了——若不是回府拿东西,还能来早些。”郗展这才反应过来,他走之前好像确实没看见二人。
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先进来吧。”贺见微让进几人,关了门。
沈林天和魏信在大厅中,大厅的桌上还放着两个食盒,显然就是沈林天和魏信带来的了。沈林天看见进来的四人:“我和魏兄也才来,你们就来了。”
贺见微给三人倒了茶,道:“你们先坐着,见微去叫张婆他们再准备两个菜。”
杜衡自如地端茶喝了一口:“见微不必准备太多,某和小侯爷在宫里吃过,现下吃不了多少了。”
“好。”贺见微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贺见微回转来时,手上拿着热乎乎的手炉,递给郗展。
不多时,张婆已经端了两个炒的小菜和半木盆饭上来,贺见微帮忙放好后道:“张婆,你们也去吃饭吧,我们这里待会儿就自己收拾了。”然后拿出两吊钱塞给张婆:“除夕还劳烦二老,实在抱歉。”
郗展从食盒中拿出一碟桂花酥:“老人家,展这里有些糕点,不妨拿去尝尝鲜。”
张婆于是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五人依次打开自己的食盒,将东西拿出来。
郗展的糕点是毫无悬念的,送了两碟出去,,还剩了一碟绿豆糕,一碟四色酥糖,一碟杏仁佛手和一碟四喜干果——皇帝对他这个外甥是不吝啬的;沈林天带的是佛跳墙,里面加了各种珍品,一揭开食盒,香气就扑鼻而来;林洵远带了一份剪云斫鱼羹和一份清炒小白菜;杜衡的食盒中是一份冬瓜排骨汤,汤上飘着几粒红色的枸杞,“还有一坛临邛酒,某珍藏了许久了。”杜衡得意洋洋,伸出食指将每个人都点了一遍,“先说好,某的这一坛临邛酒不醉人,今天你们谁都得尝一点。”
还剩魏信。
林洵远伸长着脖子想看,魏信今天难得的没有讽刺他:“比起诸位的大菜,在下的就要逊色得多了。”
端出来,是已经片成薄片的烤兔子,红褐色的皮油光水滑。
“魏兄是自己烤的吗?”郗展问。
魏信点点头:“是,不过就是很平常了。”
贺见微动手给所有人盛饭:“哪儿有什么平常不平常的?一起凑团吃个年夜饭而已。”
林洵远受到优待,又是最大的碗,满满一碗饭。
林洵远接过饭的时候十分惊喜,又有些抱怨:“太棒了,今天宫宴上的吃食量太少了,根本就吃不饱嘛。”
“你怎么不说是你吃得多?”杜衡揶揄他,看着贺见微也给他盛了一满碗,“够了够了,多了,”然后转头问郗展,“小侯爷,要不我们把这碗分了,某吃不了这么多。”
郗展微微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