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贺府简单用过午膳，郗展就同二人告别：“展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碗筷还摆在桌上，沈林天意犹未尽地砸吧了一下嘴，贺见微冷漠地看着他：“我觉得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经常去侯爷他们的府上蹭吃蹭喝。”

沈林天大大方方道：“我又没否认。”

贺见微：两年未见，我也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的脸皮比以前厚多了。

“……你晓得侯爷要去做什么吗？”

沈林天奇怪地看着贺见微：“表兄，我只是去侯爷家蹭饭，又不是去签卖身契做随从的，我怎么会知道？”

贺见微低下头，表情没有松动：“嗯。”

“不过，今天也是鄞王启程去封地的日子，侯爷大概是去送鄞王殿下了吧。”沈林天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与其问这个，表兄你倒不如担心一下待会儿楦於拎着酒来找你。”

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走进来：“长泽这是未卜先知啊。”正是拎了一坛酒的杜衡，杜衡进门，先晃了晃手中的酒，“桑落酒，某够义气吧？”

沈林天撇撇嘴：“够什么？这都吃完饭了，杜大公子才姗姗来迟。”

杜衡面不改色地笑笑：“这不是今日当值，才溜出来的嘛——再说你们又不喝酒。”

“早退总归是不好的。”贺见微道。

杜衡：“别，这么大顶帽子就扣下来了，某可担待不起——某本职都做完了，先前替人顶了一次班，这才能溜得出来的。”

贺见微端起茶喝了一口：“嗯，不容易。”

杜衡严肃地看着贺见微：“六言，某觉得你在敷衍。”

贺见微于是端起了方才沈林天的语气：“我又没说我不敷衍。”

杜衡无话可说，自己倒了一碗酒：“得得得，你怎么说都有理——可惜敬之不在，好歹是在边关练了四年的酒量，也不至于像你们，猫儿舔水一样。喝着没意思。”

“自然是比不上楦於你了。”贺见微淡淡道。

“你受的这趟黜落，倒也不算是坏事，这两年得省多少份子钱。”杜衡一本正经地看着贺见微道，“不说别的，你光数数我们这几家：鄞王爷、某、敬之、习之，对了，还有长宁郡主。”数着数着，杜衡就摸着下巴，做出一副深思的模样，“算起来，我们几个里面就你俩、怀瑾和侯爷还没成亲了。”

“怀瑾还没成家？”贺见微问。

杜衡点头，又喝了一口酒：“说是宁缺毋滥，又没有时间去找，就只有一直缺着了。”沉默了片刻，又自觉道，“侯爷说的是他就不去祸害人了。”转眼看见沈林天又把心全部浸到医书中去了，遂压低了声音，“先说你别高兴得太早，某可听说，公主那里早就已经开始给侯爷物色侯妃了。”

贺见微：“嗯。”

杜衡迟疑着道：“某还是觉得，六言你换一条路比较好。”

贺见微苦笑：“如果可以的话，四年前就已经换了。”

城门。

李勤载和郗展相向而立，鄞王妃站在一旁。

沈林天猜对了。郗展确实是去送鄞王的。

“哎，本王原本还打算等皇侄子出生了再去封地的，皇兄也真是不近人情了些。”李勤载皱眉笑笑。

郗展拢了拢袖子，打着三分官腔：“王爷封王快一年了，再留在京城不合礼数，大臣们上疏多了，陛下那里也不好办。”

李勤载强撑着笑了笑，眼神里有些落寞：“本王当然晓得。就是只有表兄你一个人来。”

“什么叫做只有你表兄来了？怎么，这要出远门，连姑姑都要忘了？”永乐公主莲步轻移，道，“方才在皇宫，太上皇不也送过你了么。”

“皇侄不敢，”李勤载行了个晚辈的礼，“见过皇姑母，皇姑父。”鄞王妃和郗展也跟着行了礼。

他当然知道父皇摆的宴是饯行饭，也知道父皇不方便出宫，但是他想的还是皇兄来送送他吧。好像从小就不被皇兄待见，可是虽然在天家，但也是兄弟不是么？

“陛下刚刚登基，事情有些多。”郗展往永乐公主的身旁走了两步，看着李勤载的表情，心知他在想些什么，也感觉自己的这番话确实苍白。

李勤载：“嗯。”

郗连向来擅长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自己在一旁安安静静地负手站着，乌丝银丝都一丝不苟地藏进了官帽中。

永乐公主面上显了老态，毕竟是四十几的人了，再怎么负隅顽抗，也抵不过岁月的浸染，最多只能在眉目间加一点不肯妥协的风韵：“该说的方才的饯行宴已经讲过了，本宫只强调一点。你的封地上虽说是你自己管辖，也莫要刁蛮跋扈、仗势欺人。坐在高位上的人，本身就不是用来欺压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