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雁蹲在地上,不合身的棉衣几乎整个罩住了他,小小一团只露出个头,像只缩头缩脑的鹌鹑。也不知他在做什么活,蹲在地上半天都不挪窝。
不过他负责的那块地倒是挺奇怪,整块地被撑成拱桥形状的塑料膜覆盖住。远处还有几块同款土地,一眼望去很是醒目,也不知是干嘛用的。
萧驰以粪瓢做拐杖,左手叉兜看着对方背影,难得表现出感兴趣的神色。
主要是没见过这么卑微的人。
简直就是逆来顺受的诠释者。
他很好奇这样唯唯诺诺的人在遇到天灾人祸时,会拿什么跟危险做抗争。
萧驰暗自观察着宋南雁,下一刻猛然惊觉自己有多八婆后,无趣的收回思绪继续埋头做事。
天地静谧,飞鸟无影。
趴在不远处打盹的马犬懒散睁眼,看一眼仍在干活的萧驰,独自觅食去了。
萧驰霍霍完两桶粪水又饶有兴致的去挑,经过宋南雁身边时特意瞟了眼。
搭建成拱桥形的塑料膜被掀开了一个小角,俨然是个简易的蔬菜大棚,棚里满是绿油的嫩菜苗,土是肥沃的黑土,至于他在菜苗里扒拉啥萧驰就不知道了。
农活看不懂。
萧驰挑粪去了。
回来时,正巧看到陈大妈拿馒头给宋南雁。
宋南雁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去接馒头。
挽在手腕处的衣袖因为抬手的动作往下滑落几许,露出一节苍白细瘦的手臂。
轻轻拧一把就断了。
萧驰看着那条手臂,脑海里下意识闪过这个概念。
估计是因为以前消灭过的寄生体大都干瘪如皮包骨,萧驰总能轻易折断它们的四肢,所以看到瘦得过于夸张的人就仿佛看到了活人版寄生体。
下意识的技痒。
萧驰学习能力极强,又肯出力,适应这份工作后简直得心应手。他菜地粪坑来回跑了好几趟,桶里的粪水还剩一半,地里的活已经做完了。
检查一遍没有纰漏后,萧驰去找远处指手画脚的赵大妈复命。
地埂上的马犬立即起身跟了上来,不远不近的吊在萧驰身后。
“邓耀龙,你个老瘪三居然玩监守自盗?你当我看不出来吗!胆儿肥了!”赵大妈指着数十窝麻麻赖赖还抽苔的老白菜暴跳如雷,周围人都在明干活,暗吃瓜。
看上去老实巴交的邓耀龙丧着脸说:“真不是我!大伙吃饭我也去了,而且这块地是我在负责,我怎么可能偷菜苔嘛!不信你问问老周!”
萧驰凑上来明目张胆的吃瓜,吃得那叫一个无头无脑,不过这个男人他很眼熟,之前催促宋南雁打粪的人可不就是他吗,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赵大妈看向隔壁地的老男人,老男人忙不迭点头。
赵大妈没证据,换了个思路,“你还晓得是你负责啊,现在菜被偷了,上头问起来我也没法交代,你还是得负责,就扣你这个月的物资!”
邓耀龙急了,嚷道:“又不是我偷的怎么还扣我的啊?我中午吃饭去了……对了!姓宋的那小子就没去,你怎么不去问问他?大伙都吃饭就他不吃,说不定就是吃我菜苔吃饱了!还刁钻的一窝菜就折一根,要不是你我都没发觉呢!”
萧驰无声嗤笑,这个锅丢得简直行云流水。
赵大妈看一眼不远处的宋南雁,琢磨片刻后朝他走去。
邓耀龙也风风火火的跟在后头,大有一股抓贼的气势。
萧驰就很想看看宋南雁会如何应对,于是也跟了上去。
宋南雁正专心致志挑选适合分流出来种植的茄秧,就突然被人扯着后领子拽了起来。
“说!是不是你偷了我的菜苔!”邓耀龙咬牙切齿的叫嚣推搡。
宋南雁被这粗鲁的动作吓得一个激灵,还没缓过神来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质问,能答得上来才奇怪。他眉头紧拧,下意识去拽自己衣服要挣开邓耀龙的拉扯。
“小兔崽子,还敢反抗?快说!是不是你偷了我的菜苔!”邓耀龙往后猛扯一把,险些把人给拽倒了,“中午就你没去吃饭,肯定是你偷的!”
宋南雁被他搡得东倒西歪,却仍旧二话不说,他拽着衣服的手隐隐发白,可以看得出十分排斥。
赵大妈沉着脸旁观,完全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萧驰看不到宋南雁总是朝向地面的脸现在是什么表情,只能看到他头顶的发旋,此时见他被推搡得站立不稳,也懒得好奇他会如何应对了。
瘦得跟寄生体一样,再摇就他妈散架了。
萧驰上前一把扯开邓耀龙的手,居高临下道:“手贱?说就说你动什么手。”
宋南雁甫一脱离桎梏便立即后退两步,沉默的抻着衣服,完全没有要辩解的意思。
邓耀龙被扯得后退两步,皱眉上下打量萧驰,“你谁啊!”
萧驰不屑的睨他一眼,都不带搭理,只对赵大妈说:“我中午也没去吃饭,我可以证明他一直在原地没走动过,倒是有的人投机取巧把自己的事推给别人做,不知道这种行为有没有达到得扣绩效的标准。”
宋南雁蓦地抬头,紧张的攥着衣袖,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