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生抱着被打晕的顾非烟推门而入,放在了床上,低头吻了吻她面颊,又伸手去解她衣衫。
屋外不知何时狂风大作,吹开了原本紧闭的窗户,蜡烛熄灭,一室幽暗。
“当”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床边。柳云生惊了一瞬,停下手中动作,起身查看。原来是狂风吹乱了梳妆台,菱花镜的支架倒在地上,镜子竟咕噜噜滚到床边来了。
柳云生随手捡起镜子扔向窗外,又关紧了门窗,重新回到帐中。
又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
菱花镜摔在泥水中,过了片刻,竟颤巍巍地立了起来,又跌跌撞撞滚回紧闭的门前,一次次磕向木门。
并没有人来开门。
菱花镜静了一会儿,重又滚回泥地中,咕噜噜滚向了偏房,用力去砸偏房的门。
偏房是顾非烟的贴身丫鬟溪儿的住所,此时她正被屋外的风雨声搅扰,不得安眠。迷糊中听到门口有动静,只得起身。
推门一看,只见院中密集的雨帘和被风吹得摇摆的残荷,雨滴打在枯黄的荷叶上,噼啪作响。正要关门回去,一低头看到了地上的菱花镜。
她轻咦了一声,捡起镜子看了看,自语道:“这不是小姐房中的那面镜子吗?”又伸头往顾非烟的房间张望了几眼,只见门窗紧闭,一片漆黑。溪儿面上闪过一丝贪婪,带着镜子回了屋,轻轻关上房门。
不敢点灯,她摸索着把菱花镜藏进一个箱子里,掩在层层叠叠的衣服间,遮住了镜中扭曲的人影,也遮住了镜子绝望而无声的呐喊。
一夜风狂雨骤。
第二日清晨,经了一夜风雨摧残的残荷,只剩几片花瓣无力地垂着,禁不起一滴露珠的重量。凝着的水珠缓缓滑落,挂在花瓣尖,要坠不坠。
“啊!——啊啊啊啊!”房中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花瓣受惊似的颤了两颤,带着水珠一起落在了水面上。
顾非烟的闺房内兵荒马乱。
闻声赶来的顾长安面色铁青,让人拖走了柳云生,又赶走了窃窃私语的下人们,房中只留下相拥而泣的顾母和顾非烟,以及一地狼藉。
“我要杀了他!柳云生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他!”顾长安双目通红,两只手捏得死紧,低低咆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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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呆滞了两日的顾非烟突然对顾夫人说,想吃阿娘亲手做的糕点。担惊受怕了两日的顾夫人喜极而泣,一叠声的答应了,吩咐溪儿照顾好小姐,就带人去了厨房。
顾非烟扫了一眼梳妆台,喃喃道:“我的菱花镜怎么不见了。”
溪儿吃了一惊。
顾非烟空洞无神的双眼转向溪儿,道:“我的镜子不见了,你去找找。”
溪儿心虚地不敢直视顾非烟,忙答应了,假意去找。
强烈的不安笼罩着菱花镜,它重又躁动起来。抖开压在身上的布料,疯狂冲撞着关住它的箱子。然而力量终究太弱,箱子一动不动。
忽然,镜面中伸出一只透明而虚弱的手,而后是另外一只。两只手奋力向外一扒,一个透明的“顾非烟”越镜而出。镜灵顾不上看自己的身体,穿过窗户来到屋外。
顾非烟正呆呆坐在池塘边,怀中抱了一块石头。
镜灵大吃了一惊,她飞掠向顾非烟,想把她推离水边,手却从她身体中穿了过去。镜灵怔了怔,着急地大喊:“你不要做傻事!想想你的父母!他们怎么办!”
然而喊声除了她自己,谁也听不见。
镜灵眼睁睁地看着顾非烟跃入池中,石头带着她很快沉了底。镜灵跟着跃入水中,试图抓起顾非烟,却只能徒劳地看着自己双手一次次从顾非烟体内穿过,内心绝望。
沈灵渊手指动了动,继而想起自己是在幻境中,便无力地垂下。
叶檀迟疑了一下,手摸过来,轻轻拉住了沈灵渊的手。
镜灵跃出水面,疯狂大喊道:“快来人啊!有没有人啊!谁都好……来个人吧,求求你们了……”
巨大的悲伤蔓延开来,淹没了镜灵和幻境中的沈叶二人。
自有意识起,镜灵就无声无息地躺在暗无天日的一方天地中,动弹不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女孩打开了箱子,她才又重见光明,跟小女孩一起哭,一起笑,分享一切的心情,看着她一点点长大。
如今,这个小姑娘却躺在冰冷的池底,变成了一具尸体。
一滴透明的泪水顺着镜灵的面庞流下。
灵体本不会流泪。
“哐当”一声,暴怒的顾长安踹开了房门,浑身颤抖。
隐在黑暗中的柳云生闻声爬了过来,露出一张瘦得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脸,双手紧紧攥住了顾长安的衣襟,声音沙哑地问道:“烟儿在哪儿?我要见她。”
顾长安一脚踢得柳云生翻滚在地,他气得双目赤红,像是要发狂一般,双唇颤抖着,好半天才道:“好……好……我现在就送你去见她!”
他笑了起来,笑声中却有说不出的悲意。顾长安从背后拿出一桶火油,蓦地泼了柳云生一身。
柳云生闻出那是火油的味道,愣了一瞬,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不顾身上的火油,他重又扑了过去,颤声问道:“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顾长安冷笑一声:“什么意思?呵……烟儿死了!你害死了她!”
柳云生怔住了:“什么?烟儿……烟儿死了?我不信……我不信。”
顾长安又是一脚将柳云生踹远,骂道:“你个畜生!你对她做了那样的事……你还有脸问!烟儿投水自尽了……”
柳云生狂乱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发疯道:“我不信!我不信!烟儿明明是爱我的!是你……一定是你!你想把她嫁给别人,结果逼死了她,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