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耻的本质并不是我们个人的错误,而是被他人看见的耻辱。
[米兰·昆德拉]
为什么加入BAU?
因为对他来说,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人,在BAU里。
但是这个理由……皮埃尔不敢说啊!
按理说,作为同事,大家都会暗中调查,不会轻易直接发问,毕竟以后还是要相处的。
然而瑞德情商跟智商成反比,不懂这些人情世故。
皮埃尔对他的率真又喜欢又无奈。
“为什么加入BAU,咳,这个……”皮埃尔面露难色,四下张望一下,捏着瑞德衣袖,意图把瑞德拽进小树林,“你过来我跟你说。”
天色已晚,树林里漆黑一片,而且在树枝和灌木的重重遮挡之下,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发生什么。
一个跟踪狂要他进这样的小树林?
瑞德慌张往后退了一大步,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这里说这里说。”
皮埃尔强压下笑意,装出愁苦的样子,在一处灌木旁蹲下,然后冲着瑞德招了招手。
瑞德原地踌躇一下,小心翼翼的挪了一步,最终还是好奇心压过了警惕心,一步一顿的走到皮埃尔身旁。
瑞德抱着斜挎包,认真的隔开距离,乖巧的蹲在皮埃尔身旁。
在昏暗的遮掩下,瑞德没看见皮埃尔翠色瞳眸里的笑意。
虽然皮埃尔看见瑞德就自乱阵脚,但他毕竟是个骗人的老手。
加入BAU之前,他就编好了各种各样的借口,保证倒背如流张嘴就来。
“我,咳,我告诉你的话,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皮埃尔朝着瑞德那里挪了挪,装出迟疑又害怕的样子。
瑞德眨了眨眼睛,刚张嘴就被皮埃尔打断。
皮埃尔得寸进尺的再次向着瑞德靠了一步,顺势坐在瑞德侧前方,前倾身体靠近瑞德,举起手指信誓旦旦道:“绝对不是威胁其他人的事情!”
就两句话的功夫,皮埃尔完美的缩短了距离。
瑞德抱紧了斜挎包,疑惑的皱眉道:“……呃,你先说,不,不是的话,可以再说……”
皮埃尔舔了下嘴唇,借着昏暗咧开嘴笑得猖狂,语气语调却无比愁苦凝重。
“事情是这样的,我加入BAU……”皮埃尔装作迟疑害怕的四下望了望,凑近瑞德压低声音,“是为了我哥哥!”
陡然贴近的温热肌体带着与周遭黑暗格格不入的热度,瑞德猛地红了耳朵,向后躲闪,却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皮埃尔立刻厚着脸皮挪了过去,抱着膝头坐在他旁边。
皮埃尔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继续骗人道:“哎,怎么说呢……我哥哥他……他有病。”
瑞德惊讶:“欸?”
皮埃尔添油加醋:“我之所以学精神病学,就是为了给他治病!”
莫名问了别人的隐私,还是这种家人有病的事情,瑞德十分不好意思,歉意的拍了拍皮埃尔的肩膀,之后火速撤回。
然而皮埃尔都是骗他的。
皮埃尔变本加厉的说瞎话:“我还没见过他这种病!可严重可严重,平时都不干人事,发病的时候,上帝!更不是人了!”
善良的小博士一脸茫然:“这是什么病啊?”
“我也不知道啊!”皮埃尔觉得还不够生动形象,又长长的叹了口气,“犯起病来六亲不认,老想着杀我,到处惹事!最过分的是……啧……”
“他上次犯病的时候,看上一个王八蛋侦探,死活要穿着女装去求爱,我把他拦下来,他还给了我一刀!”
皮埃尔借着黑暗无声的笑出泪来,一度笑到呼吸困难。
瑞德却以为他难受到喉头梗阻,说不出话。
瑞德的母亲患有精神分裂,瑞德对皮埃尔的遭遇感同身受,好感和同情一路高歌飙升。
瑞德的手抬起又落下,最后还是轻轻落在了皮埃尔肩膀上。
瑞德柔声道:“你一定很难受吧?”
你一定很难受吧?
皮埃尔浑身一僵。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句话。
就算是漫不经心的敷衍,皮埃尔也没听到过。
他难受吗?
他也不是很清楚。
六年漫漫长夜,寒凉为伴,跌跌撞撞,不见天光。
他孤独惯了。
“我……”皮埃尔声音颤抖,“我不清楚。”
他真的不清楚。
如果他能知道没有莫里亚提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他想他会清楚什么才是正常人的生活。
“咳。”皮埃尔摆了摆手,岔开话题,“习惯了就好了。”
瑞德敛了眸子,轻声叹道:“是啊。习惯了就好了。”
他的声音很轻,出口就散在风里。
像是书页翻动间,悲凉故事里的一声叹息,似有若无的藏在字里行间。
皮埃尔突然意识到,他碰到了瑞德的柔软之处。
他下意识想安慰他,手抬起来,在黑暗中轻颤着伸出。
“欸,不对啊。”瑞德突然再次发问,“这跟你加入BAU有什么关系?”
皮埃尔触电似的缩回了手。
“咳,这个当然有关系,这个关系就是……”皮埃尔被这一惊,差点儿又忘了词,“他后来总是说自己好了,我担心,于是就去学了行为分析和微表情,这不是,来锻炼锻炼嘛。”
瑞德捶了一下手,恍然大悟道:“你害怕他没好,装好骗你,所以来这里学习研究练习?”
皮埃尔连连点头。
瑞德沉默良久,小声道:“……对不起。”
皮埃尔茫然:“啊?”
瑞德抬手挠了挠头,小声道:“我之前一直怀疑你有所图谋,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