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看见你的面孔的时候,黑夜也变成了白昼。
[仲夏夜之梦-莎士比亚]
他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给他注射药物的人是不是该来了?
被关起来的前一个月,他还有理智记录时间,而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
世界破碎潦草,他的思维被药物摧残得一塌糊涂。
那个男人想要的东西,他始终没有说出来,毕竟他现在还活着。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说没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更多的时候,他迷失在扭曲混乱的幻觉里。
他只知道她要他保管的秘密,他便是死,也要带着这个秘密死去的。
但其实到现在,他早就不记得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了。
四下一片漆黑,黑夜难以消散。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但也可能知道。
远处有猫叫声传来,他浑浑噩噩的走着,四下的黑暗逐渐变成浓雾,眼前出现朦胧的景物,他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他明白,又不明白,混沌中,他觉得他这样跑了很久。
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要见谁,却始终不肯停止,不甘死去。
浓雾渐渐消散,天空阴沉,远处有一个红石垒成的小教堂。
经过红石教堂的时候,满满当当的爬山虎洒了他一身清凉露水。
冰凉的触感顺着额角滑下,最后没入他的衣领。
一只黑猫不知从哪里跃出,对着他敌意的叫着。凶狠压在嗓子里,咕噜噜的,像微缩的雷声。
黑猫脏兮兮的,略长的毛粘结成块,右后爪有着板结的血痂。
鬼使神差的,他半跪在黑猫身前,朝着黑猫伸出了手。
黑猫呲牙,露出带血的獠牙。
“别碰。”
他一激灵,惊吓中被黑猫抓伤了手背。
金发的男孩抱着医药箱从迷雾中不慌不忙的走出,棕色的马丁靴踏开雾气,白衬衣别在背带短裤里。
苍白的皮肤沾染虚幻雾气。
男孩把医药箱摔在地上,纱布、剪刀、针线、针管以及各种药剂哗啦啦滚了一地。
“丹尼尔。”男孩蹲在猫身前,淡然的抓起针管,“别乱动,要把烂肉刮掉,我会给你麻醉的。”
他觉得男孩透着诡异,颤抖问道:“你叫我?”
男孩用针管从药瓶里抽出一管药,头也不抬道:“猫。猫叫丹尼尔。”
他望向黑猫,原本凶猛的黑猫异常乖巧,甚至主动去蹭男孩的细瘦的手腕。
男孩用手指弹了弹针头,浅色的指甲撞上银色的针头,击落无色的药物。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渗血的抓痕,担心道:“你不怕吗?”
男孩动作娴熟的把黑猫麻醉,从凌乱的医药箱里摸出一把刀。他轻轻盖住猫的眼睛,然后专心致志的处理伤口的烂肉。
“怕什么?”男孩白皙的手指沾染上暗色的血腥。
他觉得荒唐:“你不怕被抓伤吗?”
男孩停下了动作。
男孩抬头,浅绿色的瞳眸在潮湿中望向他,如同水彩般晃荡开边缘,如同模糊雾气。
男孩满是血污的手还拿着染血的刀,刀刃微微闪着寒光。
男孩问:“会死吗?”
他点头:“有可能。”
“可是……”男孩咧开嘴笑了,脸上有几滴猩红,“什么是死呢?”
他被男孩吓出一身冷汗,踉跄后退几步,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皮埃尔没吓到你吧?”
她的声音从迷雾后传来,她的面容逐渐清晰。
钢琴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始终不知道那首歌的名字。
“他是个好孩子,就是不太清楚怎么与正常人相处。”她低头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一缕金色的卷发从鬓边垂下来,“这本书会对你的课题有所帮助。”
阴沉散去,日光从乳白色的窗台流淌进来,钢琴的黑白琴键在光下明亮得耀眼。
繁茂的树枝从窗外挤进几片翠色,夏日的热烈临头浇下,将他淋个透彻。
他豁然开朗。
这是他一生怀念的夏日。
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喉头,梗阻不堪,以至于声音都堵塞其中,好不容易才喑哑的挤出一点儿声音。
“萨默……”他听见自己说,“我爱你。”
她的表情在日光中模糊不清:“丹尼尔,现在爱我是很危险的事情,也许会死。”
“可我爱你。”他没有接那本书,而是握住了她的手,“我控制不住,我爱你。”
流光璀璨。
她笑了。
他这一生都如风般掠过,所有的时光都用来怀念这一个夏日。
绝无仅有,亦不复存在。
“……我爱你。”
丹尼尔紧闭双眼,干裂的嘴唇张合,翻来覆去只剩了这么一句话。
瑞德叹了口气,从床边站起,一边翻着记录本,一边皱眉道:“现在看来,丹尼尔被不明人士关了十二年,而且被强制注射了药物,摧毁了他的精神……而这一切的起因很可能跟他的导师有关,他跟他的导师存在恋爱关系?”
瑞德撑着下巴,歪头沉思,喃喃道:“他的导师有什么特别之处?他说的秘密又是什么?非法囚禁他的不明人士是谁?那个秘密跟不明人士又有什么关系?他的母亲与不明人士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