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大,参加运动会最积极的,除了体院,就是建院。
不是因为建院的男生多热爱体育。他们学院的男生不像文学院或者美院,因为人数不够,有些运动项目,学校特批,可以不参加。
独独建院,虽说也阴盛阳衰,但努力凑一凑,男子项目恰好能报满。导致建院的男生人人自危,赶着当壮丁,报名格外积极。
比如,铅球、跳高、跳远这样能走走过场的项目,每年都最先被人领走。
风卷残云之后,留下一些死亡项目,给那些开小差、没看见通知的倒霉鬼。
简宁川这些天被各种拉拉杂杂的公务私务缠身,好死不死,成了今年没看见系学生会报名通知的那些倒霉鬼。
倒霉鬼正看着体育部同学递过来的报名表发呆,男子长跑三千米、男子马拉松长跑五千米。
体育部同学说:“别看了,赶紧选一个吧。”
简宁川欲哭无泪:“我可不可以选择去死?”
“要么当逃兵被枪毙,要么当一个烈士,战死在跑场。”体育部同学笑着开导他,还不忘了补一句充满人生哲理的心灵鸡汤,“结果是都一样,你怎么选,要看你想要当什么样的人。”
简宁川不情不愿地说:“我想当一个废柴。”
作为建院为数不多雄性荷尔蒙分泌正常的人,体育部哥们儿拍拍简宁川的肩膀,安慰他:“没事儿。你放心大胆选。剩下的,留给我参加。”
简宁川颤颤巍巍地在男子三千米的栏目后面,留了自己的名字。
从那天起,作为一个没看见太阳不睡觉,早课从来不上的夜猫子,简宁川破天荒的早睡早起,临时抱佛脚,绕着校内马路,开始每日晨跑。
路过认识简宁川的同学也觉得新鲜,冷不防总问一句:“哟,大清早的,还没睡呢?”
简宁川几百年没剧烈运动过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错。人家今天起得早。为革命锻炼身体。”
路人鄙夷地瞄了他一眼:“你可得了吧。谁穿着板鞋跑步啊。还锻炼身体,我看你是为革命折腾自己。”
简宁川唯一一双跟运动沾边的阿迪椰子鞋,正在阳台上晾着。
他从来不运动,拥有一双运动鞋已经是他的巅峰时期,还是因为这鞋子颜值不错,合他的眼缘。
简宁川没跑两圈,就扶着树,神情痛苦地在马路牙子边坐下来了。
他常年弱柳扶风,每天运动强度最高的事,就是从他五层楼高的宿舍走到食堂,再走回去。
现在立竿见影,吃到了穿板鞋跑步的恶果:腿抽了。
正当简宁川吹着早上的冷风,愁眉苦脸摊在地上揉腿的时候,看见一大长腿帅哥跑过来。
简宁川冲方远招了招手,说:“师兄,你也晨练呢?”
方远穿着白色短袖T恤,灰色棉质短裤,腹肌胸肌在晃动的布料底下若隐若现。想不到这高高瘦瘦的人,身材如此可观。
方远低头看见像小蘑菇一样蹲坐在路边的简宁川,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停也不停,气息沉稳地大步从他身边跑过去了。
简宁川刘海被过路风带着,剐蹭进他的眼睑,他闭了闭眼,心想,真他么高冷。
到了七点半,简宁川跑了不到十分钟,在路边揉了半个小时的腿,好歹把他大腿上拧成一股的筋捋顺溜了。
期间,方远从他身边路过五六次,如果他俩的跑步路线一致的话,据简宁川估算,一圈一千米,方远至少跑了五六千米了。
“吃早饭么?”方远一句话,把简宁川习惯性发愣的思绪拉了回来。
简宁川定了定神,发现方远正站在他面前。他蹲着,看向这个人,极低的仰视视角,方远头顶随风飘动的几缕头发,离天空的云朵是那样的近。
简宁川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久坐导致的低血糖,让他双眼断电般曝黑一段时间,等他一瘸一拐跟着方远往前走的时候,大脑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在邀请他一起吃早饭。
方远和简宁川,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方远就开了那么一次金口,就再也没说话了。
简宁川倒也不见外,在后面囔囔道:“师兄,你走慢点。我左腿抽筋痛死了。这双腿,我还得留着下半月运动会的时候,上场跑步呢。”
方远闻言,稍微放慢脚步,声音不冷不热,一针见血地说:“那还得多练练,照你现在这样,全程都跑不完吧。”
简宁川风中凌乱,越走越费劲,食堂的路突然变得好远。明知道他腿抽筋了,方远也不扶一扶他。
他想起朋友写的烂俗的诗句:“我在世间奔走时,你是我的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