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总编来不及整理情绪,桌上的座机就撒欢似的叫起来。
总编手忙脚乱拿起听筒,眉头紧蹙,连说了几个“是,好,好,我马上过来。”
然后挂断电话,抄起手提包,就往外走。他走到简宁川身边,还不忘交代:“现在才三点多,你可以提前下班。跟……跟方总聚一聚。”
简宁川不搭理这茬儿,问:“查老师,是中央通知开会么?”
查总编叫上另外一个副总编,神色匆忙,准备出发,头也不回说:“对,紧急会议。疫病传到我国南方云滇城了。”
简宁川还没来得及多问,查总编就火急火燎地出门了。他回到座位上,拿起手机,打开微博,就发现热搜前几条,全是和疫病有关的。
“云滇省会惊现食人女”
“西方政府刻意隐瞒病毒强度”
简宁川点开头条“末日将至”,点阅最多的微博是一段视频消息。镜头摇摇晃晃,画外音杂乱,明显出自民众自己拍摄。
俯拍的视角,拍摄者应该是站在航站楼的窗户旁,镜头里,远景,机场的跑道上,一位西服套装的女白领,用惊人的力量,爬上运送行李的摆渡车,将一位穿着机务人员服装的司机车扑出车外。
伴随着拍摄者的惊叫,女白领在司机身上猛烈地撕咬,即便像素不清晰,隔着玻璃,仍然能看见,远处的司机,从不断奋力挣扎到抽搐,到最后彻底安静,鲜血从他的身旁流出来,染了一地血红。
再看底下的评论,点赞最多的竟然是:
“震惊!女白领饥渴难耐,竟在机场公然对司机叔叔下手。”
这条评论里,网友仍然自嗨:“这边建议直接保送北大中文系。”“是人才,@UCC浏览器赶紧过来招人。”
简宁川再往下看,其他薇博和评论,有不少恐惧惊惶的言论,诸如“科幻剧情竟然在现世上演,人类要完蛋了。”之类的。
但下面依旧有人调侃:“丧尸:我来抓人了。滑稽.jpg”
“低价出售良种豌豆,江浙沪包邮,只需五十阳光,豌豆射手,丧尸克星,你值得拥有。”还有跟风,要出售辣椒,手推车,茅山符箓之类的。
更离谱的直接贴出付款二维码,“远程开光,转账保平安,转二十元包一人不被吃脑子,转一百元包全家保性命。”
简宁川一路看下来,不得不感叹,这届网友心理素质真好。大家每天在海量的信息面前,早已习惯远方的悲剧,某某国地震,某某地海啸。
信息资讯发达至此,只要不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都能成为众人的谈资笑料。
办公室的同事都是干媒体,嗅觉灵敏,虽然消息还没有得到证实,目前披露的信息也不多。
做推送的同志已经开始写好文章模板,只需要里面填关键句。争分夺秒,抢头版、抢热度的习惯,已经刻在他们骨子里了。
国外疫病的相关消息也极少,本来昨天还只在那么传播,并且大有被控制住的势头。结果到今天,华夏国,北美洲接连出现疫情。
从发现染病病例,到目前传染多个国家,仅仅用了不到半个月时间。翻遍整个传染病学史,这种情况也寥寥可数。
而且发病症状,从疑似疯牛病,发热癫痫,身体肿胀,到现在咬人。要么是染病病菌突变了,要么还真是西方政|府故意隐瞒病情强度。
简宁川手里摩挲着一块银色镂空复古怀表,自个儿琢磨了一会儿,想起来要去见一个人。
简宁川走到单位楼下,发现今天方远换了一辆十分骚气的雪佛兰科迈罗跑车,就是变形金刚里大黄蜂重组之后的那款,流线型车身,黑黄拼色的喷漆,引得行人侧目,还有俩路人,忍不住拿手机在拍照。
方远手上十分接地气地提溜了两杯平价奶茶,站在楼梯口,离车远远儿的,好像这车不是他的似的。
简宁川要出单位门口,必须从方远身边借过。两人目光明明已经对上了,简宁川倒是真能把他当成一团空气,侧身从他身边走过。
方远叫住简宁川,又是一贯温柔地神情和语气说:“小川,等等我。”
简宁川加快速度,步履不停。
方远在后面喊:“我还给你买了你以前很喜欢喝的草莓奶昔。现在还热着呢?”
简宁川终于有反应了,停下脚步,转过身,走到方远面前,默默地从他手中拿过奶茶袋子。然后扭头又走,顺手把草莓奶昔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方远也不追了,就站在原理,站在灰砖老墙旁边,粗呢咖啡色的西装和棕色针织领带随风微动,这里是老城区,马路狭窄,屋檐低矮,反倒显得天蓝地阔。一群白鸽从他的头顶飞过,如果简宁川回头,相必会赞叹,这多像一副洛可可时期梦幻的法国油画。
可是简宁川没有回头,径直上了地铁,他要回母校拜访一位老师。
华大教职工住宅区保安还很严峻,禁止任何无关人员进入,整得好像住所里也有学术机密似的。简宁川以前记者证都进不去,现在学乖了,轻车熟路拿出以前的学生证,说要拜访老师,登完记才被放进去。
简宁川站在门口等人开门,门打开了,一位中年女人探出头。
简宁川笑着叫:“王师母,师母今天没化妆吧?看起来反而更年轻了。”哄各种类型女性开心,现在变成他张口就来的本事了。“
王傅慧看起来至少有五十了,脸上的皮肤已经隐约出现黑色斑,头发简单绑好,梳在脑后,客气地笑了,把简宁川让进去说:“是小简呀,来就来吗,还提什么水果,太客气了。”
简宁川换好鞋套,将果篮儿放在桌子上,问:“秦老师不在么?”
王傅慧有点儿心不在焉,说:“秦天啊,去研究所儿了。不是国外病毒闹得凶吗?他这几天儿都没怎么回家,睡觉都在所里睡的。”
“啊,我早该想到的。秦老师是微生物方面的顶尖学者,这几天肯定忙。”简宁川又问,“是咱学校的那个研究所么?”
王傅慧给简宁川倒了杯水,想了想说:“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吧。听说他还加入了咱国家的致病微生物紧急研究工作组,那个地儿在京郊。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边。要不,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