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里面，严耀先带他们去了一个微型体验室。这里有几个并排的互动太空舱。

明颀坐进去，戴上VR头盔。

江夜瞥见严耀贱兮兮地笑了。

明颀握住VR手柄，微微摇动几下，坐垫跟着升降，突然他两个肩膀猛地耸了一下，随即摘了头套，劈头盖脸地给严耀砸了过去，嘴里大口喘气。

江夜：“明老师？”

明颀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审视着严耀：“你他妈逗我呢？”

严耀：“哈哈哈，给你练练胆子。”

江夜夺过严耀手里的头盔戴上，也坐进去，试着操纵几下，意料之中地打了个冷战。

刚才明颀看到的是和他一样的。

这是一个密室，视野首先是正对密室的禁闭的门。门边的一个角落里放了两把扫帚一个铲子，再过来是书桌和电脑，接着是置物柜。

另一个角落空荡荡的，隔着不远的墙边站着台饮水机，饮水机上贴着花花绿绿的广告纸，代言人是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

接着他继续扫视了密室里的其他地方，都很正常，就跟应用商店里形形色色的密室逃脱游戏一样。但就在他再次把视野投到门边放扫帚的角落，却煞是惊悚地发现：扫帚把上扎了个人头。

正好是饮水机上那个小女孩儿。

再看饮水机，那张巨大的广告标签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白纸。

他还想凑近了看看那女孩儿的脸，因为不知为什么，他乍一看觉得这漂亮的小姑娘长得有种难以言传的瘆人。

好奇心驱使他再次把目光集中到扫帚上那颗人头上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小女孩的五官像是被按了开关，开始呈顺时针旋转，一瞬间就旋转了180度。现在她的脸是正的，五官却是颠倒的，微笑的嘴改为向下撇着，一簇簇灰尘和污物从他嘴里漏出来。

明颀刚看到这里就被吓回来了。

江夜却不。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非同常人的勇气，头盔的耳机里忽然轻飘飘地传出一阵歌谣声响。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音，离他越来越近，好像有一个人在他身边移动。

好死不死，江夜就在这当头往声音来源的地方转过去了。

和一张七窍流血的面孔面面相觑。

又是刚才那张女孩儿的脸。

她的手里端着颜料盘，颜料互相混合，变成了糟糕的黑色。江夜注意到了她的手——那是一双画家的手。

被颜料长时间浸泡和腐蚀的手，已经看不清原本的皮肉，只能从尚能瞥见的纹理上，看出那双手是异常粗糙的。小孩子没开口，刚才那声音是从她肚子里传来的。

视野里出现了对话窗口，江夜问了句：“你是谁？”

小女孩空洞的眼窝直直对着他，开始说话了：“哥哥，救救我。”

敢情这密室逃亡，是要让他再带个人一起出去。

江夜和她对视良久，后知后觉身后的环境，已经和刚才不一样了。

屋子里墙上的海报、柜子、凳子扶手和电脑屏幕上，多了如出一辙的人脸。

就是最开始饮水机上那张。

江夜：“这是你画的？”

小女孩儿点头。

“谁把你关在这里的？”

“他们。”

江夜脑洞这时候直通大西洋，自然而然地联想到自己曾看过的一个漫画里的情节：原为生活乞讨的天才少女偶然被人发现了她的绘画天赋，被人买回来关在家中。那人训练她像训练畜生一样，在少女能闭着眼睛只靠触觉画下众多名画后，他挖掉了她的眼睛。为了防止少女出逃，他又砍掉了她的脚。

他下意识地查看女孩儿的脚是否还在，答案是没有。她的腿是悬空的，鞋子跟着腿移动，里面却什么也没有。

江夜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从扫帚毛底下找到了一把钥匙，不是开门的钥匙，他试着去打开电脑旁边的置物柜，结果就成功了。

置物柜里的东西涌了出来，江夜连退了好几步还是被重物扑倒。他才看清楚，置物柜里放着的，原来是少女之前作的画。有圣母像和达芬奇画像，中世纪巍峨的宗教建筑，古希腊的各种神。

而这些画并非都是完整的。有的画被撕了，残缺不全。压倒江夜的重物就是用这些破碎的画共同包裹起来的，这房子主人的尸体。

小女孩儿突然变脸，眼睛恢复了，七窍流血的惨状也消失，眼泪从她的脸蛋上滚落，她大哭着，用新鲜的颜料在江夜的脸上画了一个叉，画笔一挥，他就被关进了置物柜里。

到了这里，漆黑一片，江夜终于舍得取下VR头盔。

严耀看他像在看怪物一样：“弟妹？”

明颀和他对视后很快把眼神一开，装作漠不关心，同时战略性地咳嗽。

体验室入口突然有人进来了。

那人拍着巴巴掌一路走来：“我在大屏上目睹了全过程。”他看着江夜，“你是目前为止第一个一次性通关的，就这个主题。”

“这就是你朋友吗？”明颀问严耀。

严耀摇头，伸出一只手握上去，像江夜他们介绍：“招待员，严格来说也是朋友。”

“那不严格来说呢？”

“不严格来说我是你领导。”严耀评价道，“不错，就是服装正式了点，你们都这么穿吗？”

“刚来，不知道这里风格是怎么样的，就穿得休闲了点。”

严耀默默估算这他三件套和中性香水的价钱，心说：好生休闲。

他们这次是来体验大型VR室，那里设备更高级，画质也更高清，跟故宫VR体验馆的原理大致相同，可移步换景，而不是紧紧靠坐垫升降和旋转来转换视角。

“怎么要准备那么久？”从小型体验室出来后明颀就在问，严耀没具体说，只是跟他说等下过去细讲。

招待员走在最前面，这馆子可能是看脸招人的，不光带他们这个，连着一路上遇到的好几个，都容貌清秀，态度好得暧/昧，明颀差点以为自己是逛窑/子来了。

前面这个恐怕比江夜还小，多半是打暑假工体验生活的大学生。他的头发修得很短，碎碎地跟着重力下垂，皮肤很白，五官也正，如果不是男生，“清水出芙蓉”这个词就很适合他。

明颀注意到他的下眼睫毛很出众，长长地挑着满目情愫，出奇好看和温柔。到了大型体验室，他给他们讲了半天的仪器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离开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有意，踩了江夜的鞋，道了句抱歉，倒像是自己脚受了伤，出门就踉跄几步，接着速速跑远了。

明颀看他的眼神带了明显的敌意。

他把脾气迁到了江夜身上，干脆对他也不待见，一直没跟他说话。

江夜也不恼，漫长人生中仅存的耐力和时间，都给了他。

大型体验室的独特之处在于不同体验室之间可以进行联动。每个体验室的每个主题都只有固定的几个场景，一旦超过场景限制，数据连接就会随机连接到其他符合条件的体验室。

这意味着在这里他们可以和其他人进行互动。

严耀打开门口附近的主控台，调了体验馆的地图出来。

他们现在是在地下室，一个菱形的大型体验室，在地下室还有五个其他的大型体验室，这是负一楼。大型体验室连接着体验馆主控中心的大屏，像监控一样。明颀按了切断键，这样这个体验室发生的一切就不会被那些外人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