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耀心里七上八下，眼皮还没来得及打架，外头的天就擦亮了。明颀保持睁眼的姿势，已经打了好多个电话。

两人达成了协议，暂定先把明颀他二姨拉过来照顾他。这个决定如此惊天地泣鬼神，以致于明颀作为当事人，还没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被强行充当了受害者，体验了一把心跳漏一拍的感觉。

二姨当天就风风火火地赶来，提了一油桶的鸡蛋，背包里还有鼓鼓囊囊一包小镇上的特产。

严嫂子微微一惊，还带了点看热闹的神情，把东西接过来。

明颀光用耳朵听就知道某人又在用切身行动诠释夸张这个修辞格，瘫在椅子上瞎喊：“二姨呀我可想死你了——”

二姨皮糙肉厚的手在触到他脸蛋的前一秒缩了回去：“养尊处优的娃娃，喝酸奶不舔瓶盖的冤家，小时候一个屁把疯狗崩得老远，硬气了二十多载，怎么……怎么居然瞎了！”

明颀无奈道：“对啊，早知道我就把□□捐给需要的人了。”

二姨终于舍得打了他一下，一边往厨房去倒腾，一边大嗓门地在里面发问：“你眼睛里那颗痣怎么不见了？”

“哥没跟你说吗？”明颀回了半天味儿，幡然醒悟，“敢情他是纯粹让你过来糟蹋我的！”

严嫂子笑得不行，点评道：“糟蹋一词用得甚妙。”

严柯静静地听着，手里捧着本《洒家经典语录》，颤颤巍巍地用左手在上面写了一行字。过后，他爬到明颀腿上，用手把他脑袋托起来，狠狠地在脸颊上亲了一口。

有道是“一表三千里”，严柯却用实际行动把这种旧时代的说法击了个粉碎。明颀摸摸他的头，不知道严嫂子什么表情，他有时候觉得这个孩子跟他亲得像父子似的。

他咽了口唾沫，没任思想信马由缰，给江夜打了个电话。

与此同时，江夜手机关机，全神贯注地听着非通用语专家的讲座，讲座设在行政楼会议室。会议桌前面对面坐着二十几个语言学领悟的大佬，系主任和专家代表居两头，举手投足皆是优雅，高调奢华有内涵，“镇场子”镇得不动声色，但却十分有气派。

会议桌外面另围了两圈椅子，江夜坐在靠墙的一个极为低调的角落，不觉坐得端正了些。

印尼、印度、马来西亚、越南、土耳其、以色列、斯里兰卡等国的精美小国旗就竖在会议桌中间，竖了齐齐一排，和中国国旗呈一一相对关系。

一个教授正在讲述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权力的七种典型观点，江夜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示意旁边的同志帮忙拍下照。

旁边的同学笑着低低骂了一句，左右拍两张，江夜过目：“嗯，可以。”新闻采访部的摄影是个大二的妹子，她慌乱地扫视了会议室一圈，偷偷把镜头对准了江夜。

而后，脸色恢复正常，纵然胸中小鹿狂跳，还是保持了“职业工作者”的一派作风。

江夜今天梳了个蓬松清爽的苹果头，细碎的刘海搭在前额，头顶扎了个小揪揪，垂向脑后，酒红色的头发把他的皮肤衬得白了些，在灯光下反着骚气的光亮。妹子在心中狂笑，她没想到有一天江夜学长可以骚得如此风度翩翩，骚得如此无法无天，偏偏骚就骚了，还巨他妈的好看。

接下来，教授们又权力来源，权力资源说、力量说，有关权力的合法性问题进行了深入浅出的讲解。一位教授就非通用语的当前形势和国内外问题展开发表了讲话。

师生问答环节江夜没有参与，也是静坐着观看。一直等到出了会议室，他才吐了一口气，说出了两个多小时来的第一句话：“憋死我了。”

吃瓜群众：“……”

他同学用肘子拐他，无声地骂着活该，幸灾乐祸地一步一点头，一步一踢脚，连军训期间的重头戏正步都用上了，步子迈得十分嚣张。

摄影妹子在人/流中站稳脚步，刷刷刷又拍了几张江夜学长的背影。这下洗出来卖给小迷妹儿们，用十二指肠想想都能回本。

江夜不习惯边听边做笔记，也不习惯拍照，对笔和电子设备的依赖容易造成记忆力的直线下降。回了寝，他把一路上整理归纳出来的内容腾到小本本上，刷拉拉地填满了几页纸。

室友被他吓了一跳：“你这么牛逼，怎么不去当打字机呢？”

江夜在纸上的某一处打了个圈，漫不经心地回应：“你那么能撸，为什么不自我改造升级为加农炮呢？”

“……”

被圈出来的那处被圆珠笔戳得不成样了，他才作罢，打算另择门道：“或许可以百度百度。”

于是江大爷打开了手机。

不开机不要紧，一开机，他瞬间思维崩溃，觉得自己后半生幸福无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