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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眼(1/2)

大年初一。

下过雪后,清晨格外寂静,树林里偶有飞鸟受惊跃起,才给这荒凉四野添了一星半点的生气。

明颀记得小学编过年主题作文,开篇起兴之笔,用的乃是千年不腐的金句,大意是:天刚蒙蒙亮,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便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我猛然想到今天是个好了不起的日子,匆匆忙忙跑到门前张望,一身行头还没整理好,睡意已去了七/八分。

然而仔细回想,那段过年的记忆像被狗吃了一样,在大脑档案资料库只剩下了由各种吃食搭建起来的框架,什么细枝末节的鞭炮爆竹早就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明颀跟着亲戚去上坟,雪薄的地方踩一脚脚底板就一坨稀,整个行程堪称不轻松,黄泥“增高鞋垫”一踩一个厚,整个人踏在角度刁钻的斜坡上,被手里的东西和脚下的死命玩意儿往下拽,眼看着不时要和大地母亲来个亲密“涌抱”。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上完坟,鞭炮声又把一行人送出老远,硝石味道随风而散,放飞自我地往四面八方飞。明颀捡了个擦屁股的殿后位置,等前面人都走光了才慢悠悠跟上去。

怎么说,不知道是舅舅阿姨们太挂念家里热腾腾香喷喷爽歪歪的饭菜,还是个个腿长步子快脚下不带刹车的,他一眨眼队伍里最后一个已在几丈之外,其行动之迅速,动作之一气呵成,完全没有要等他的意思。

被孤立的明老师愣着望望身后的路,莫名觉得融入这个大集体,是件比分析联考成绩还要让人抠脑壳的事,而让那群原本不怎么看好他的亲戚主动探寻他的人性光辉,难度堪比让蒋光头投共。

林子里雾气浓重,树梢缀着的雪啪嗒落在地上的稀泥上,被污浊的颜色一染,化了。队伍的尾巴在明颀眼中消失,他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太阴森了。

到底是死者长眠之地,都是风水先生从头发丝里的学问里抠着选出来的,于他那是吃饭的活计、不被“不速之客”缠身的基操,于死者家人、后世子孙,是“安定”之所在。坟地选不好,血缘亲戚们也受牵连,拿人丁繁盛、声名远播的大家族来说,最显见于一发不可收拾地走肉眼可见的下坡路。富不过三代是拥有普世规律,可在家道中落时,想鲤鱼打挺还一头拍死在岸上,那就不正常了。

明颀心道这地方越看越邪门,心里催促着自己快走。

途径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包,想是哪个意外死亡的小孩子的,已经有人给挂了白灯笼。未成年死亡不兴修坟,只用土石垄出一块,算是过了简单的仪式。

再走些,身后有人打了个响指。

明颀想也没想就回头一瞧。

小路上几十米开外站了个人,在雾里看不清脸,只映出一个明显的轮廓,而他穿的那衣服,貌似是中山装?

明颀脖子招呼自己冷静,刚要回头,那人举着一双手,比了个“yeah”的动作。

明颀:“……”

没错,就是食指和中指竖起来的那个yeah。

与此同时,他嘴里还在说话:“三——”

明颀人傻胆大,很期待这疑似是鬼的东西还会做什么,没有回头继续走。旧时代的乌疆人大多跟鬼鬼神神和谐相处惯了,互相不忌讳,那时候交通不便,人们文化也不高,待在生养自己的方寸之地少则几十年,多则一辈子。但“守山”族的荣耀勉强维持到六/七十年代,就被新文化的洪流给冲到了主流的阴霾之地。

现在哪家没有几个读书人?信他妈的鬼,简直是庸人自扰。

明颀舔舔唇,那人把中指放下,只竖着食指,说:“二——”

他志得意满地点点头,跟着那人一起说下一个字:“一——”后者把食指也放下,捏一个拳头,代表“一”。

而后那人,或许是鬼,倒退着走了几步,就在雾霭中消失了。

明颀抬眉,心说:还真的是鬼啊。

回家已经开饭了。

明颀没盛饭,抄着一个空碗去桌上夹了几个鸡爪啃。香菇炖鸡是姥爷亲采的香菇,放开了用油炒香的。其它香料也是山上土生土长的,姥姥姥爷对吃的这块很讲究,人工佐料在家里都禁用,要不是实在没那么多石头熬盐,恐怕“天一井”在这里都要绝迹。

明颀边啃边想刚才的经历,不觉几个爪子已经被啃完了。他从大马路绕上大院子,又跑到屋子里夹了几个,然后原路返回到马路边上吹冷风。

严耀跟出来,冷不丁在他耳边来一句:“不开心?怎么不进去吃?”

明颀被吓了一跳:“矮马,你把我爪子吓掉了。”

严耀把自己碗里的夹给他,笑着打趣道:“什么好吃?掏鸡屎的而已,你要吃我把自己这双手脚砍给你,让你啃个痛快。”

明颀快要被他哥的重口冷笑话恶心吐了:“大哥,你做个人吧。”

“行,行,那你多吃点儿。看你越来越瘦了,你家宝宝知道不伤心死。他……”

明颀敏锐地一瞥,他就识趣地闭嘴。

明颀:“他?他怎么了?小一个月了,没给我敲一个电话,我都快被他气死了。他知不知道情侣非不可控情况断联二十天就等同于分手了!?咦——等等我回过味儿了,别说他偷偷给你打了让你送情报。”

“你……哎呀老弟,你就是太敏感了。没有!我哪里敢!通话记录都可以让你查,真没有!”

“此地无银三百两,你发誓。”

严耀一摊手,又搂上他的肩:“唔——你说实话,是不是屏蔽弟妹的朋友圈了?”

明颀瞪眼看他。

严耀:“真的啊?什么时候的事?”

明颀直接虚虚扇了他一掌。

严耀:“……!!宝贝儿你用得着这样吗?我就问问。行了行了,反正我是你哥,你打我骂我,踢我踹我我都忍着,看你比我小还假性失恋的份儿上。不过啊……江夜的事儿,你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我以为他现在这种情况,该是你赔不是的。”

他在明颀不怀好意的注视进了屋。

秦家大院住了两户人,两个兄弟:一个是他亲姥爷,一个是姥爷三弟,也是他三外公。姥爷这个叫法是幼时私塾老师教的,老师说了“姥爷”是书面语,“外公”是不懂文化的土包子说的土话。明颀混着叫,怎么痛快怎么来。总之私塾被拆了之后,他缺管欠教的,一日更比一日皮,早就把那套古板的教义抛到臭茅坑了。

原本还有个二外公的,青年上山坠崖身亡,留得一双儿女拿老大和老三养着,长大便出门各自营生,几乎不回家,只往家里寄些吃穿用度的子儿。二外婆嘛,不堪重负得知这桩事后就跑了。

姥爷生了四个:明颀他大舅他二姨他妈他幺舅。二姨今天一早娘家拜年来了,这不,已经吃上了。三姥爷生了三个:大舅二舅幺姨。幺姨跟着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定居新疆,好多年没回来过,晚上应当会打个电话拜年。

明颀他妈还没来。

这一干亲戚已经够得他考量自己的眼力劲儿了。

隔壁三外公大舅生的小妹妹以前同他玩得好,现在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二十一了。

明颀嘴里嘀咕:跟江夜一样大。

嗐!我怎么又想到他了!

一有这个念头他就来气。

酒足饭饱后,大家收拾打扫娱乐,谈笑风生,说长问短,日子过得比平时也热闹不到多少。附近有些人户为了抢新年的“头炮”,早饭从半夜就开始准备,等估摸着其他人户该起床了,撒上几段鞭炮就开始噼里啪啦在院子里炸,等鞭炮炸完,礼炮响完,伺候老祖宗的流程也该结束,才摆出一桌子菜各自安箸进羹。

明颀起床时连点风吹草动没听见,正疑惑这年为何过得如此死气沉沉,严耀他们就来了。严柯拖着他起床,兴奋道:“烟花好好看啊,紫色的最好看了。”

明颀:“???头响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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