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烟火(1/2)

冷风猎猎,明颀把领子拉高一点,脚步边落下的时候,不自觉地斜斜瞧着后面的江夜,不明所以地笑笑。江夜目光与那滚烫炙热的表情交碰,话没说一句,脸先红了大半。两人往西南方向到了宋城,一路饥寒交迫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被宽慰了些。

售票处有租赁古装的,说是最近在搞什么“当我穿越回南宋”的新年活动。明颀选了件火红的大氅披上,溜金鹤展姿翩翩,仿若一振翅就要从布料上飞出来,直上九空。江夜随便顺了件藏青的披风,把兜帽往头上一罩,又给各自取了柄趁手好看的剑。一个古风装扮的小妹手里捧着汤婆子,本来是要交与他们的,不知怎么的,换了只毛绒绒的假兔子,塞到了明颀手里。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国家偏安东南半壁一隅的临危时刻,此时的南宋临安城,却有数不尽的歌舞笙歌。

市井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迎面一干人马簇拥着中间一位美人儿徐徐步来,大型cos现场人人各司其职,其中后面像是一个管家模样的青年上前作了个揖,恭恭敬敬朝明颀说:“我家小姐大病初愈,特出来走走。见公子罗绮加身气度不凡,非穷尽豪奢的粗劣纨绔之徒,问问能否一同移步赏花。”

明颀也是第一次来这,未免觉得有些新奇好玩,正要答应,江夜横了一手在他面前,又朝前跨了一步,一副维护主权的亚子:“非是拿乔,不过我家主子喜静,诚邀难践,愿多海涵。来日方长,若有吉时良日,自当共赴花柳烟霞岸。”

被拥簇着的美人儿,应该是对方口中的“小姐”,于扇后对江夜抛了个媚眼,不酸不苦道:“罢了罢了,本来闲着无聊找个说话人,不愿意我也没有勉强的道理。大美人儿合我眼缘,我这正有些七王爷托人送的花糕,妹妹赏个面子拿两块尝尝去吧。”

明颀嘴角抽搐,在“用左手打人”和“用右手打人”两者间徘徊,一时没定论。

心里空咆哮道:纯爷们!老子!我靠!

江夜自顾自地把一小袋花糕接过来,管家鞠躬,回身而退,一干人又大摇大摆地走了。

明颀算是明白了,江夜说的牛头不对马嘴的“我家主子喜静”和“吉时良日”,不就是在婉约地告诉他们:“想约我男人,没门!”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吗?

“我长得很像姑娘吗?”明颀把袋子抢过来,见里面是几块贝壳样子的精致水晶糕。

“他们大概是说,明老师的美冲破性别障碍,在这个既定事实基础上,探讨某些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江夜语气轻飘飘的,开玩笑一样。

“是了,本大美人儿人美心善,出挑不似凡人,怎么能跟那些胭脂俗粉比呢。嗯——不过你也这样觉得吗?”

我怎么觉得这是道送命题呢?江夜心说,嘴上却不这样表达出来。

“护花使者还是要有人当的吧,而且要是我介意某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现在定然不会站在这里了。”

而后,正在等待一波甜蜜蜜的赞美词的江夜,就明老师糊了一嘴兔子毛。他拉着江夜的衣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差点当场把他扯成一个活生生的“断/袖”。

来来往往的“武林中人”和“千金小姐”们不免投来看花魁的纯洁目光,默默地按捺着心灵深处“万人皆可腐”的悸动。

身边一个小朋友指着不远处说:“你看那个糖葫芦它又红又甜,再看那个烧饼它又大又圆。”

明颀一抬眉:“以往都是你请我,这次我请你。”

江夜咕哝着:“你不就是自己想吃嘛……”

明颀:“……”

他要了四串糖葫芦四个武大郎烧饼,两人平分。一颗糖葫芦塞半口也塞不住明老师的嘴:“宝宝,你要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这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怪傻,殊不知江夜行动之古怪,很多时候都是临时随心而动的,心血来潮也说不定,不是计划好的也说不定。有钱嘛,说走就走,哪里像他穷得开局一条狗。

果然,江夜的回答也合乎这个“认为”:“我下飞机了还很懵,有的决定下得迅速,没给自己多大思考空间,反应过来还感觉在做梦。”

“哦,那你意思是此行潦草,是后悔了?”

“没有,”江夜立刻否认,“迅速和潦草没有必要联系,潜意识决定才是最真实可靠的。”

“怎么?想我啊?”明颀死不要脸地问,很快垂下头想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脚下生风地走出了十米开外。

街上古色古香的楼宇之间红色纱帐交织掩映着大红灯笼,各色作坊前人员流窜,喧嚣声不绝于耳。明颀又到处捡了几袋子酥饼和糖,他本来就是个不喜欢好好吃正餐的货色,这下更没有必要了。

出了市井街,不远就是丽江广场。

明颀找了很板凳落座,翘着二郎腿啃他的饼子。江夜像个高价聘请来的贴身护卫,双手环抱,手指按着剑,八面威风,尽管一言不发。相比之下,明颀像个地主家养的傻儿子,享乐享得理所当然,对一干吃瓜群众毫不在意,脚尖不知踩着哪首歌的节奏,在虚空中上下左右点。大氅的白色绒毛在风动下抚着他的脸,给脸的轮廓加了层柔和清新的滤镜,江夜不免看得呆了。

明颀:“在想什么?”

江夜心里慌了一把,嘴上却不乱:“在想复试过不了的话,该怎么办。”

“……”

明颀无语片刻,每每这个时候他感觉和江夜就不太能搭上话,非只是跨专业的差距,毕竟他当年还没毕业就开始屁颠屁颠搞实习,深入的学术研究这条路被他一刀斩断,倒是工作前景一片明朗,不出意外多少没温饱的顾虑。

鉴于对“学海无涯”缺少深刻理解,他乖乖地闭了嘴。江夜从这微妙的沉默中没有感受到任何东西,反而越发跟着这句谎话开扯:“那就只有再重考了,成功学是社会毒瘤,但还是得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坚持才能胜利。”

明老师简直不想理他了:“那要是考试过了你要飞到哪儿去?江大少爷。”

“上海吧。”

“上外啊?那个……什么歌手的母校。”

“嗯,上外高翻。尚雯婕。”

“行吧。我还以为你怎么着得出个国什么的。”

江夜摸剑的手换了一只:“国内读研还能经常往国外飞,国外读研一般没事都飞不进来。”他越说越没底气,“本来还有就考本校研究生的想法,想着离你近点儿……”

明老师闻言,被烧饼噎了一嗓:“亏得你没这样干,不然你妈要说你鬼迷心窍,我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

“嗯。”

“而且我也不信你会这样干,没感觉到你这么想我。”

“啊……没感觉到吗?”

“没有。”明颀起身,“所以我才纳闷,为什么偶像剧里男女主早谈恋爱晚谈恋爱。不谈恋爱就去死的阵仗到底昭示了什么样的社会现状。同样是猪脚,人家的休闲时间好像是从银河系借过来的,我们的时间就是从太阳系削下来一个富士山,四舍五入等于没有。”

这个话题似乎对于现在的气氛来说过于严肃了。

明颀笑道:“在沿海可别被台风吹西伯利亚去了。热带气旋服务贴心,打包送货到家,被吹成地中海就是吹吹鼻子的事。嘿,我还记得有年躲台风住了三天地下室,没水没粮食还断电,好容易赶上超市老板人品爆发在小黑屋搞促销,还净卖的是铁板一样的压缩饼子!”

江夜不知道被戳中了哪一块笑点,抱着肚子哈哈了半天,末了才开始说话,声音还有点抖:“没事没事,内陆安全,我们有十万群山。地窄人稠,还有人/肉防风墙。地震也被四川揽去了。”

这话说得,明老师竟无法反驳。

广场上有炸葱包侩儿的师傅现场教学,往油锅里下油条和葱包侩儿人的接连不断,把油锅围成一个万紫千红的花团。

秦桧在天有灵,要知道他的形象被做成吃食,今天吃进去明天变成屎,可能要自掘坟墓爬出来洗耻。明颀对这吃食没什么特别感觉,嗅了几下油香就跑开了。

广场一侧挂着推广“宋城千古情”的古朴木牌子,刚在市井街也看到了。传说中与法国红磨坊和拉斯维加斯“O”秀比肩的世界三大秀之一,一生必看。

江夜心里一揪一揪的,听歌看舞脑袋就疼,别人美轮美奂,台上恢宏盛大,他在下面丧得跟个只会拍手的机械死狗一样。明老师的意思是:不想看就算了,以后想看再来就是,他其实也不太想待在这儿。莫名还真觉得江夜刚才那话说得对——他喜静。

几个大花脸手举中国结上前赐福,明颀接了一个金元宝抱着,等出了门同衣服一起放下了。

宋城的喧嚣被他们抛在脑后,明颀突然问:“之江校区怎么进不去了?你逗我的吧?我挺喜欢,一起去看看?”

江夜应了,两人刷了证件从正门进去。穿过具有西方特色的教学楼和校舍,在张艺谋《唐山大地震》取景的旧教堂外书建筑墙面上灰青带白的石头,一路向上,踩着爬山道,偶遇情人桥下一幽碧水。“繁星在天,万绿如梦”,要是夜晚,这里的景致几乎有些天堂般的晶莹剔透,涟漪荡漾着,在碧水中摊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通灵画卷。

他们又重新回去看了钟楼校舍和教学楼一干,明颀安静出奇,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发言,他的眼神认真地落在周围的景物之上,好像要把看到的加工打印一遍,再满满当当粘贴到大脑布景板上。江夜从风衣内口袋里摸出一块ipad:“画画吗?”

“当然。”明颀接过来,在十字路中间的花圃前席地而坐。手绘软件好久没摸过,明颀试了画笔,时间过去了好几分钟。江夜识趣地走开,不去打扰他,走到明颀背后一条十字路,站定在离他大概二十米远处。

肃杀的风把他们的距离拉得好远,悠悠天地间又让他们聚于一隅,这种“你在看风景我在看你”的无声默契下,一画的时间被拉得出奇长。明颀只不过用炭笔勾了线,空白的地方杂乱地叠加着各种颜色,方便后来取色。江夜却突然天赋异禀地从这简单的线条里发现了另一个世界。

出了校门,沿着外围那条“私家路”走了好远,明颀才吐了一口长气,从长时间的聚精会神中抽过心神,一瞬间心里清明几分。

晚上下雪了。

幸好已经回到了出租屋,这布置简易的房间给人安全感,一如一把小伞也能护地底下方寸宁静,可以由思绪徜徉的肆意空间。

明颀修线稿上色,江夜抱着电子书啃考试资料,两人很默契地谁都没打扰谁。踩着落雪声的尾巴,初稿完善得也差不多了,明颀倒在床上,举着平板端详良久,有点失而复得的感觉。等他熄了屏,江夜才把手机放下。

明颀:“今天的复习完了?”

江夜:“只分配总工作量,这些我老早就看过好多遍了。”

“重复看不觉得无聊吗?”

“这倒没有,相反每次都能有新启发呢。总有角角落落里的东西被遗忘或者无视,有的注意到的时候往往让人耳目一新。可能学习也是需要天时地利的。”

“好像有句话叫:天才是重复次数最多的人。”

“嗯,中学英语老师就是这样给我们灌鸡汤的,听得耳朵都起茧子。”江夜十分应景地挠头,之后无奈地狠拍大腿,几乎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他们教育人的方式方法不能新颖点吗?”

明颀一副“你唱我听”的模样,示意他继续说。江夜眨巴两下眼睛:“明老师,那你呢?之后还是一直带学生吗?”

“刚才没注意,你怎么又叫回老师了?”

“偶,哥。”

“那要不咋滴,还能跳槽不成。工作稳定有寒暑假,节假日安排,对象也好找,被家长爱戴,被学生拥护,学校简直是人间天堂,你们这些娃娃这么多年书都白读了?这个都不知道。”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笔下文学 . www.vbixia.com
本站所有的文章、图片、评论等,均由网友发表或上传并维护或收集自网络,属个人行为,与笔下文学立场无关。
如果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在24小时之内进行处理。任何非本站因素导致的法律后果,本站均不负任何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