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潋铉递给陆舆请帖的三天前,陆舆便戳破了两人之间的那层纸——他表白了。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顾潋铉不但慌乱的离开了,而且还当机立断的和秦鲢在了一起,没人知道顾潋铉是怎么想的。
但很显然,这并不重要。
顾潋铉爱秦鲢,也爱陆舆,这种爱并不是喜爱,而是一种需要感。他在需要着秦鲢,他也在需要着陆舆,而他因为需要别人因而回馈给别人的便是爱。来得容易,也去的容易,他始终在这场所谓的平等兑换中,一无所有。
说起来有点现实,也有点利益至上的感觉,但爱情本就是如此,因为我需要你,所以我爱你。逻辑并没有什么大毛病,只是不同的人对于爱的理解不同,因而才会感觉这逻辑是不对的。
没什么好争辩的。
若硬要说说,那么顾潋铉对陆舆更多的是歉意与爱,而陆舆对顾潋铉更多的是偏执与恩情,这两种极端的感情混在一起纠缠交织,落得个这样的结果,倒也是意料之中,但这却并不在顾潋铉的情理之内。
他没想通,为什么陆舆会喜欢上他这种人渣。
就像他没想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陆舆这种傻逼。
也不需要他想通了,因为无论如何,他也没办法去找陆舆说个清楚了,只能将疑惑藏在心底里,慢慢的发酵,慢慢的酿出悲凉,再慢慢的孤独与死亡。
最可悲的是,他连死都不敢死。
他没资格。
他只能带着这具身体,以他想看见的方式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去梧桐路三十二号的房间内,从左到右数第二个房间里,找到右上角的那张桌子的屉子最深处的角落的那张纸。”
顾潋铉还是去了那个地方,在陆母说出地址的那一刻,他便早就知道那是哪里——他和陆舆共同住了几年的那个家。
他只是下意识里有些恐慌,恐慌着未知,恐慌着不知名,恐慌着心知肚明的未知。但他还是去了,在他刻意逃避的情况下,身体不自知的走到了那个地方。
钥匙依旧藏在地板下的缝隙里,很轻而易举的就被找到了,也很轻而易举的便打开的房门,没什么好说的,他沉默的走了进去,按照所说的找到了陆母口中的纸。
什么纸啊,分明就是一个病历单。
顾潋铉拿着病历单,沉默。
忽略一长串看不懂的专业术语,上面的说法很清楚,简简单单的肺癌晚期再加胃病以及胃出血而已。黑体字印在纸上,清晰的恍若尖锐的利刃,在凉薄的嘲讽着什么。
顾潋铉知道这些事吗?
他本该知道的。
在他看见陆舆无数次不动神色的捂着腹部时,在他看见每次陆舆喝酒脸上必有的扭曲神情时,在无数的细节发生时,他就本该知道的。
他知道了吗?
知道了,在他看见这份病历单,和那一份简单的自愿捐赠心脏的纸的时候,他便知道了。
晚了。
“我知道你会知道这件事情的,而且你绝对不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情,因为你真是迟钝的可怕啊,没关系的,你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呢?唔,我猜不出来,但没事,你不需要自责,好好的活着吧,帮我带带宝宝,不想带的话可以给我妈带,不要欺负别人了,秦鲢是好的,他也喜欢你,我知道。没有我也许你会活的更加快乐。”
没有落款,但顾涟铉知道,这是陆舆亲手写下来的。
从一开始的我知道你不会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语气中,从字里行间带出的无奈情绪中,从最后的淡定的恍若早就接受事实的态度里,顾涟铉都可以很清楚的知道,这绝对是陆舆写出来的。
这个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理智的可怕的家伙,亲手写出来的。
顾涟铉将纸片翻了个面,反页也有字,很简单的一句话。
“你果然看见了,那么,我再问一次,你爱我吗。”
扯了扯嘴角,顾涟铉笑,跟陆舆笑的一样,带着凉薄嘲讽和无奈,“爱吧。”
应该是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