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楼道里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清,不像走廊里还会亮一盏能源灯。我尝试适应这一片平铺直叙的茫茫黑暗,眼前的一切沉寂下来,四周的细小动静通通灌入耳门,又是只有自己突兀的心跳声。
我安慰自己没事,没有人发现,可我越是这样想便越是不安,总觉得在什么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眼在暗暗注视着我。
怎么能相信第六感这种没有依据的东西呢?我暗暗自嘲,坐在楼阶上穿鞋。
完全冷静下来后,我缓缓向下走去。
无论何时何地,我都能想到鬼故事,说是有个人晚上回家,电梯坏了走楼梯,却发现怎么也走不完,下楼梯,怎么也到不了底。
这倒没什么好怕,我是害怕走着走着旁边突然扑过来一只丧尸什么的,那就有些可怖了。
我很小心,几乎是扶着楼梯掂着脚走,我背后凉飕飕,可我也不敢回头看一看,只在想楼道里的恒温系统真是差劲无比,到了晚上就降温,不解人意。
感觉离五楼越来越近了。
五楼总归有人吧,虽然不太像正常人,但总不会给我冒出只鬼来吧。至少会说话,只要找人问一问就好了,我实在忍受不了好奇心瘙痒的滋味,那比割我的心脏还难受,比让我当实验品还别扭。
我整个身体的重量都给了扶手,扶手质量很好,除了衣服的细微摩擦声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声音。
肆意无际的黑色囚牢,鬼怪般揪住我的心窝,每一步都艰难,每一步都恐惧。
也许很正常,这样的恐惧太正常了,这样的好奇也太正常。亚当吃了一个苹果,从此坠入人间肮脏,谁知道他后不后悔。
既然做了就做了,要一气呵成,一次性到底。
我柄着假装自己有光环的想法艰难地挪到了五楼,偷偷拉开了那个冰凉的移动铁门。说来也怪,如果这里安全通道的门还像几个世纪前那样是由把手开合的,不论我再怎么小心也会弄出声音来。也不知道是哪位爱好美学的设计师,把门改成这样,来回拉动也没什么声。
其实是为了安全出口最大化,我朦胧的知道。
或许我该谢天谢地吧。
我拉开一个小缝,偷偷瞟了一眼。
里面有着柔和的暖光,同早上那会儿相比,现在反而更像早上。里面有人来回走动,看那身装束应该是菲里小姐口中所谓的护工,可是为什么他们早上不工作,跑来晚上工作?
照顾老人的确有分早晚班的,但是这些"老人"的作息时间也太奇怪了。难道是这个世纪新演变出来的习惯,昼夜颠倒可以延长寿命?
开的什么玩笑。
我踟蹰在原地,也不敢进去,我仿佛回想起今天下午,无数的敲门声缭绕,好像敲着玩一样,但我却是害怕。
也确实笨拙的溜了过来。
走廊的冰凉瓷砖上传来响动,是铁制车轮划过的那种硬梆梆的滚动声。女护工推着医用移动车在廊道里缓慢行驶着,年轻的女人脸上没有化妆品的痕迹,这一幕很和谐。她穿着胶软的布鞋,为了避免高跟鞋的过分吵闹,这层楼别出心裁的换了一套女性模式。
随着铁轮滚动声的增大,我不由自主地绷起心,不动声色地把铁门的缝缩的更小了,只留下一个细小的缝,只能塞一张纸片的缝。
从五楼的走廊来看,这个门一定是紧紧闭合的,但在我看来,安全通道里还是漏进了一丝暖暖的光。
女护工在一扇门前停下,伸手在门缝上摸索了一会,她凝着眉,大概是在找什么东西。我心里想着这人莫不是眼瞎,把手就在面前还看不到。
想着,那边突然传来"啪嗒"一声,就和平常在家反锁门时发出的声音一样,她这才按开门把手,把小车推了进去。
怎么回事?门是锁着的,还是在外面锁的。
锁起来是怕里面的人会跑出来,这你妈是什么奇葩养老院,出门都不给。
我蹑手蹑脚把门拉开,滑溜溜地窜了进去,边走边打量四周。没什么变化,很像晚上的医院住院部。
医院住院部有彻夜透明的灯火和换药的护工或者护士,比这多一个前台而已。
我一路走一路看,有时突发奇想我可以开一个门看看,可我又不敢,生怕里面住了什么怪物。
或者说,这里面也是研究丧尸病毒的?他们拿老人来做实验?不无可能呵。
但是丧尸又怎么会说话呢?
我按着之前的记忆往深处走,前面突出的脚步声让我措手不及。那是一段高跟鞋的声音,步调很稳,我脑子里飞快的冒出菲里小姐的模样来。
我不知道是不是,但这脚步声明显是冲着我这边来的。
我往后跑,发现前面都是清一色的走廊,我不可能在来人转弯之前到达下一个分岔口。我慌忙摸索起身旁一扇门的门缝。
"啪嗒"一声,轻微的开锁声后,我按开门钻了进去,心惊胆战的关上了门。
我靠在门上,耳边传过隔着一扇门的脚步声,那声音缓缓过去了。
这阵声音响了一圈,大抵是进行巡查的。如果只是巡查,何必要穿这种分贝很高的高跟鞋呢?
我想可能是为了告诉门里面的人,他们跑不掉。
这种门的确有一个暗锁,我就当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被我打开了。
"谁……谁啊?"黑暗的房间里响起一阵苍老的说话声。这声音既苍老又难听,好像是嗓间被刷了一层油漆,还有点阴森。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仓促之间竟然跑进了一个装着怪物的房间,冷不防的出了一声冷汗。
"唉,唉,奶奶好,我我隔壁老王。"我靠着门,门凉,我的心也凉,凉得扑通扑通跳。
那声音笑了笑,黑暗里,似乎不止这一个声音在笑,好像是有三四个人的笑声重叠在一起,笑得天花乱坠,天旋地转,笑得我喘不过气来,手脚发麻。
我想,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我转身,摸索了一番后,已经是吓得不能自己。这扇门的背面,只有个锁孔,竟然没有门把手!我居然愚蠢到把自己塞进了蛇穴。
"别费力了,没把手怎么开啊。"这次声音要年轻得多,年轻的反而像个小孩。
此人开口言出,光是语气声音,我整个人就好了一大半。
"你过来,让我们好好看看你。别开灯啊,不然会被发现。"
我诚恐惶恐"哦,哦。"
事实上我根本没打算往那边去。
"哎呀,你是哪个区溜过来的,现在诺亚都不宵禁了吗?"
"年……年轻人,心浮气躁,怎……怎么乱跑呀。"
"就是,这群小年轻。"
"哎呀,你怎么还不过来,我们动不了,不然就来找你了。"
我朝说话声瞥去,发现这个房间还不小。距离问题,我并不能看清那边到底有几个人。
我期期艾艾道"我……我可以不过来吗。"
"你不过来我们怎么跟你好好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