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的日子干净又空寂。</p>

偶尔墙外有小孩的笑声响起，划破小巷的宁静。</p>

若不是可以听这些稚嫩的笑声, 二十几乎与世隔绝了。</p>

她偷听他们的嬉闹, 没有从中找到有用的信息。也是，一群十来岁的小孩子, 哪会讨论国家大事, 玩的都是过家家的把戏。</p>

李琢石一直没有消息。</p>

再这样啃树根也不是办法。没有油，没有盐，光啃树根、喝井水。</p>

二十养圆了的下巴，又成了尖锥儿。</p>

这天, 她做了决定, 出外探一探风声。她在树下挖了一些泥巴, 沾着水往脸上擦，又把上衣裤子往泥土里滚了一圈, 弄得脏兮兮的。之后胡乱地拉扯头发，翘得乱七八糟了, 再将前额的头发拉下来，遮住半只眼。</p>

她利用井水的倒影照了照。又丑又脏。</p>

门外静悄悄，没有动静。二十轻轻地拉开门闩, 将门开了一半，探头左右张望。</p>

地上有一堆小孩子玩过的泥巴, 两边堆满了落叶，无人清扫, 巷子跟荒地一样, 难怪无人经过。</p>

二十匆忙给门上了锁, 再抓了把灰尘，铺在门锁上。</p>

她低了头，仅用眼角余光打量路人。</p>

见到一个馒头摊，她两眼发光。</p>

馒头老板皱眉，挥手：“去，去，别站在这里。”</p>

越馋，肚子的“咕噜咕噜”声越大。二十塞了铜板过去。</p>

馒头老板见到一张污垢的脸，真以为她是乞丐，“想不到这年头，乞丐也有钱了。”他接过铜板，用一旁的荷叶给她包了三个馒头，“走吧，走吧。”收了银两，老板说话不那么粗嗓了，嘟哝说：“脏兮兮的，几天没洗澡了？不要挡着我做生意。”</p>

二十疾步到了街角，用满是泥巴的手包着荷叶，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个馒头。</p>

走来两个和她差不多装扮的男人，比她腥臭，比她邋遢。灰衣男脚上的鞋子只剩下两根绳了，大步走来，差点甩掉了鞋子，他问：“你是哪来的？”</p>

二十抬眼，向后缩了缩。</p>

灰衣男继续问：“交了保护费没有？”</p>

她不明白他的话，摇摇头。</p>

“保护费没有交，你就敢在这吃馒头？”灰衣男瞪起一双眯眯小眼，“新来的吧？”</p>

一个黑衣男跟过来，比灰衣男更瘦，更年长。他垂涎地看着荷叶里的馒头，“小兄弟，能分我一半吗？我……我一天一夜没吃了。”</p>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二十抓起馒头，递了过去。</p>

“识相啊你。”灰衣男又说：“我们这条街上的乞丐都归张老三管，你回头上他那交保护费。否则，你不准在这条街乞讨。”</p>

二十把另一个馒头给了这个絮絮叨叨的灰衣男，小跑走了。</p>

敢情这乞丐也是一门生意？</p>

她要换一个方便出门的装扮才行。</p>

接着，二十去了成衣铺和胭脂铺。</p>

开门做生意，有钱就是爷。哪怕二十再邋遢，只要拿出银两，铺子老板就堆满笑意。</p>

回程时，遇上了一群官兵。二十吓得往反方向走，绕了好大一圈才回到小屋。</p>

第二天，黄昏时分。</p>

二十穿上了新买的粗布裙，将自己的脸涂成枯黄色，两道眉画得又粗又长，额上用比肤色更深的养颜粉添了两道皱纹，再在嘴角点上一颗大黑痣。最后绑上一个已婚的发髻。</p>

在新买的小铜镜一照，果然跟中年大婶似的。</p>

十五曾说，二十化妆简陋。</p>

二十不懂如何变美，丑化却十分自然。</p>

她想，若是慕府无事，就到百随过一段日子。她有了新身份，只要黑衣人不追过来，官兵应该查不到她。</p>

二十走进一家客栈，故意压低嗓子，“小二。”很久没有说话，嗓子像是停了一口痰，又干又涩。</p>

“来了。”店小二殷勤地说：“大婶，想吃什么？”</p>

这声大婶让二十安心了些。“上一只鸡，一份牛肉，一条蒸鱼，一盘青菜，两个……三个米饭。”</p>

这瘦不拉叽的大婶食量挺惊人。店小二应道：“好的，稍等。”</p>

二十坐在角落，尽量不引人注意。</p>

客栈是闲谈的地方，尤其最近京城有大事。不一会儿，旁边就有人说起了慕家。</p>

二十耳朵尖尖。</p>

一人说：“慕家到底出什么事了？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啊。”</p>

“是啊。”另一个人说：“紧接着，官府就来人把慕家给封了。”</p>

二十吃惊，双手在桌下交握。</p>

这时有第三人插进了话：“慕家的事确实蹊跷。得罪了官家啊，门上贴了封条，还有官兵在外把守。我猜这是被抄家了。”</p>

二十这时才知道，慕家的天已经塌了。封条，抄家……莫非四皇子假死一事已经暴露了？她忐忑不安。</p>

“大婶，上菜了啊。”店小二端了几盘菜。</p>

再怎么慌，肚子还是要填的。</p>

周围的几人仍在讨论慕府，说曾经的辉煌，侃如今的落魄。</p>

大鸡腿不是期待中的味道了，二十想，这么些天过去了，二公子回来没有？要是一回来就遇上慕府门前的官兵，岂不是自投罗网？</p>